这些天小雨差不多将顾峥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虽然顾家在映空星是受到不少贵族支持的家族,但那里的阶级固化比知更星更为严重,即便能够得到贵族的支持,平民仍是平民,顾家再有钱,映空贵族也不可能为了顾家而跟知更皇室作对。
所以那么几个瞬间,周岁寻起过干脆利用权势将顾峥关押囚禁的念头——暗杀他实在做不到,白白放过又觉得可惜,想到他在小雨身上做过的事,周岁寻就火气上头。
周岁寻以小雨可能会出现的理由让傅祈砚请了顾峥过去傅家,实际上顾峥出现在傅家的时候,就是小雨离开的时候。
周岁寻没告诉傅祈砚自己打算怎么做,但傅祈砚大概能猜到这么一个方向。傅祈砚就是挺意外,他还以为单纯的小皇子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在这方面却很有自己的主张。
小雨坐周岁寻的飞船,离开时也是从皇家通道走,没有人发现。
确定小雨是真的安全离开知更星且周围没有奇怪可疑的飞船跟着后,周岁寻才慢悠悠地到达傅家。
他本身就迟到了,又故意再晚了些,迟上加迟,等他出现,傅祈砚跟顾峥之间的气氛都已经不是那么好了。
周岁寻摆着平时不会有的脸色,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整个人带着一股任性小皇子的傲慢走进去:“是我迟到了,久等了。”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顾峥。
映空很多人都是虫族后代,身上总缠着一层摸不到散不去却能看到的黑雾,阴暗冰森。
周岁寻很少单独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看到顾峥这模样心里就已经有些发悚,好在外表上压住了,没有展露出来。
顾峥已经等的不耐烦,看周岁寻慢悠悠坐下后,问道:“他在哪里?不是说他今天会来见我吗?”
“刚才他又不想来了,所以没来。”周岁寻道,“况且一开始说的也只是有可能来,现在他不想见你,我总不能强迫他来。”
这么说,耍人的感觉就出来了。
傅祈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岁寻,心里意外周岁寻还有这么一面。
“他在哪里,让我见他。”
周岁寻不搭理,气氛沉默了十来分钟,眼看着顾峥变得暴躁了,周岁寻才道:“他不会再见你的,不过有一样东西托我转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
周岁寻拿出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是小雨给他的,或许是他跟顾峥的婚戒。周岁寻将戒指放在了手边:“他让我把戒指还给你,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刚才的沉默是周岁寻为了已经小雨离开的消息而已,现在他的飞船已经成功离开了知更星,无人跟踪。
顾峥听到后一下站了起来:“……他去哪里了?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
顾峥的架势吓人,傅祈砚也下意识站起来挡在周岁寻面前。他知道的,这次被傅史德在中间一搅和,顾家这个生意伙伴是别想保住了。
傅祈砚说道:“注意你的态度。”
但顾峥没有听,他几乎是要冲上来:“赶紧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们将他藏去了哪里!”
傅祈砚怕吓到周岁寻,示意两边保镖上来,结果周岁寻先站了起来,一秒现出巨大的凤凰姿态——双脚落地那一霎,地都在震。
周岁寻很少露出这种姿态,他原身不过一只小雀,虽能显示出凤凰的模样,可这需要消耗他巨大能量。
今天他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周岁寻讨厌顾峥,凭感觉就讨厌,更讨厌他伤害了自己的同类。刚进来时他被顾峥的模样吓到,但安慰着自己,这些家伙再野蛮也不过都是难缠的虫子罢了,难道他还要怕虫子吗?
现出凤凰模样的那刻,周岁寻心里没有丝毫惧怕,只有能量涌遍全身的舒畅,于是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下,周岁寻一脚就将顾峥踩在了脚底。
不仅如此,从来都是金尊娇贵的小皇子说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狠毒话:“不过一只野蛮无礼的虫子,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见面前大家都防备着小皇子会不会受伤,见面后却是小皇子差点要了别人的命。
顾峥最后摆着一副要跟傅家一刀两断的态度走了,而周岁寻也没能嚣张太久,很快就被傅祈砚抱着回了房间。
他娇贵的身体禁不起这样巨大的消耗,刚才那样做痛快是痛快了,但再痛快也只是短暂片刻的事,等力量消散后,透支的绝望无力便席卷而来。
周岁寻的骨头又开始泛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命难受,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咬嗜他里面。刚开始他还能强行忍住,但后来完全忍不了,哭得凄惨。
医生打的针好像都没效果了,以往过一会儿就能稳定下来,这回却丝毫不见作用。
周岁寻面色惨白,听到医生说要再从皇宫调医生出来时,满脸是泪还伸手拉住了他:“……不要告诉皇宫,不要让皇宫知道,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心疼。
傅祈砚不是第一次看到周岁寻这样,可这次看到,只感觉是有人拿细刃在他心上扯出了几道口子。傅祈砚没法仔细思考什么,看到周岁寻这样,他只想帮他缓解痛苦。
细微的移动都会让周岁寻吃力,傅祈砚抱过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是骨头跟骨头之间的连接要断了,立刻大喊不要碰他,快放开他。
傅祈砚将他抱进怀里安抚,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然后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周岁寻不知道傅祈砚是亲了自己,他只感觉额头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渗入皮肤之下,而傅祈砚身上的味道在那之后铺天盖地地朝他袭去,几乎要将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包围,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挤入他的灵魂,要与他原先所有的自己融合。
失重的疼痛,强势的侵略,但周岁寻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觉得安心,渐渐身心就放松了下来,连所有的疼痛都开始缓和。
周岁寻耗尽力气,等到疼痛没那么明显后,才在傅祈砚的怀里睡了过去。
傅祈砚是将本该留给伴侣的印记给了他。
狮鹫一族是绝对的一夫一妻制,讲究对伴侣的绝对忠诚。而留给伴侣的印记就是绝对忠诚的承诺,他们将与伴侣同生同死,不仅能感受到伴侣的负面情绪,亦能在伴侣痛苦时给予安抚的力量。
而傅祈砚力量强大些,拥有其他狮鹫少有的本事,他能将伴侣所受的疼痛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刚才看到周岁寻那么痛苦,傅祈砚没有其他办法,就只想到了这个。
他尝试着用能量安抚了浑身疼痛的小皇子,再将部分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小皇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傅祈砚对接受疼痛有心里准备,可痛从骨子里来,最初那一下他都有些受不住。心里就更可怜他的小皇子,这样娇贵的一个人,过去这么多年都是如何承受的。
虽然这次周岁寻的表现震住了许多人,更让傅祈砚刮目相看,但付出代价最多的,还是他自身。
以往用的药物因剂量不足而失效,医生却不敢加大剂量,生怕引出其他问题。前两天他几乎依赖着傅祈砚而活,只有傅祈砚在他身边时他才能好受些。
傅祈砚听不得他哭,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周岁寻过了这么两天混乱的日子才好转,第三天开始,普通剂量的药开始起效,傅祈砚终于能松口气了。
周岁寻完全恢复是在六天后。
这六天因为药效影响,周岁寻总是昏睡,等到他意识清楚,不再需要止痛剂抑制后,最初的感受只有烧心穿胃般的饥饿。
傅祈砚守在他身边,见周岁寻醒来哭得撕心裂肺还以为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