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林匪石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支棱着两条老长的“二郎腿”,戴着一对蓝牙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
江裴遗面无表情走过去把他两条腿拆开放平在沙发上,林匪石的腿很长,沙发装不下,从小腿往下都悬空在外面,林匪石挑眉摘下耳机,神色如常把手机屏幕按黑,然后单手撑起半个身子:“你回来啦?”
“不要这样翘着腿,对腿部血液循环不好,而且你伤还没好,也不怕压到?”江裴遗垂眼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地训斥。
“错了错了,”林匪石弯着一双桃花眼油腔滑调道,“再也不敢了,以前有点习惯了,一时半会没改过来。”他的话锋一转,“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了吗?”
江裴遗顿了一下,说:“已经让人去查了,假如在这几个人里没有发现可疑对象,下一步再扩大侦查范围。”
林匪石知道江裴遗现在头上顶着很大的压力,凶手尚未落网,下一个受害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说“时间就是生命”一点都不为过,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因为侦查方向错误而错过最佳破案时间的情况,实际办案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就会有什么发现,这是每个杀伐决断的刑警都难以避免的困境——他们现在手里证据不足而又时间紧迫,只能按照最大可能性的那条路向下走,但是这条路并不一定是对的。
而江裴遗作为市局调兵遣将的总指挥,手里的小兵都是奉命行事,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责任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起码以江裴遗的性格,假如侦查方向失误,一定会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的头上。
这起案子不涉及什么利益,明显就是出于私人目的的犯罪行为,就算林匪石想借“承影”的身份给他另外开一个视角,也做不到了。
林匪石将他拉到身边,轻声道:“别太担心了,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现在都八点多了,先回宿舍睡觉吧。”
——市局有案子的时候他们一直住在宿舍就不回家了,来回太耽误时间,要不是林匪石在这儿,江裴遗随便找个沙发就能凑付一晚上。
江裴遗并不是完全因为这次的案子才彻夜辗转反侧,他最近总是感觉无由来的心慌,那是他徘徊生死一线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剧烈失重感,江裴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大概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的作息一直不是很好。
晚上九点,两个人一起回了市局宿舍,江裴遗有些疲惫地躺到床上,睡觉前看了一眼手机,这时才看到李成均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他看了下时间,感觉这个点李成均肯定已经下车了,于是回了一句:“您回去了吗?”
发完消息之后他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林匪石不知道什么毛病,刷了牙之后又坐在床边上窸窸窣窣喝酸奶,把酸奶袋子卷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把里面的酸奶压榨的一干二净,真·一滴都没有了,然后慢慢吞吞地再去漱口,又回来换睡衣。
江裴遗看着他手臂上白色纱布,“这些纱布什么时候可以拆下来?”
林匪石迟疑一下:“再过一个周就可以了。”
江裴遗点点头,让他睡到里面——这本来就是个单身床,睡两个个高腿长的男人稍微有点挤,林匪石睡相不好,以前睡大床的时候就喜欢满地乱滚,让他睡在外面估计半夜会掉下去。
林匪石面朝江裴遗侧躺着,一条手臂搭在他腰上,嘴唇若有若无地吻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哥哥晚安。”
江裴遗摸摸他的耳朵,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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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九点。
“江队,我们昨天分组去走访了你给我们的那六个人员名单,结合街坊邻里对他们的评价、案发当日这几个人的行程、面对警方时的表现,都没有什么发现,”祁连愁眉不展地说,“这几个人在三次案发时基本上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差不多可以排除他们六个的作案嫌疑了。”
江裴遗的心脏倏然一紧。
祁连摸了一下后脑勺,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要说有什么可疑的,有个叫建军的男人——这个家庭情况有点复杂,他有个儿子,结果婚内出轨,看上了那个叫英莲的女人,然后跟原配妻子离婚了,建军带着儿子跟英莲结了婚,这个英莲当了后妈,听说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哦,这个事发生在第一起命案之前了。”
江裴遗抬起眼问:“这个儿子有不在场证明吗?”
祁连好似没反应过来江裴遗说什么,没听懂一脸茫然的表情:“……那孩子今年才十六岁,要调查他吗?”
林匪石有句话说的没错,无知懵懂的少年时期是最容易催发刻骨仇恨的时候,并且来的单纯而浓郁,江裴遗想,或许他们一开始都猜错了,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因爱生恨,一切都只是因为——单纯的仇恨罢了。
江裴遗心里笼罩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警方的行动可能是凶手内心的催化剂,让他加快犯罪的步伐,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二话没说找出英莲的联系方式,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给她拨打电话。
通话铃声响了许久,然后自动挂断,英莲的手机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