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陪着父皇下了半日棋的凤秦轩告退,临走的时候,凤知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儿子一定要准备好祭奠,这也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去祭拜自己的爱妾。
一切的时机都感觉是巧合,凤秦轩走在宫墙之内,旁边的侍卫、宫女见到他纷纷行礼。这是秦雒建国的第十五年,他的养母去世十五年,赤霜军统帅海砂蕊卸任十五年;在这一年中,秦雒和鹰池交战四年刚赢得了胜利,而这一次,赤霜军的新统帅墨云也步了海砂蕊的后路,选择了辞官卸任。
赤霜军就像受到了诅咒一样,明明是秦雒的护国之本,却一而再再而三遭到猜忌,尤其是那群掌握着朝中势力半壁江山的门阀士族,他们仿佛对赤霜军特别的忌惮。早在四年前秦雒和鹰池开战之初,赤霜军集体请愿,请皇帝允许望将军海砂蕊官复原职,重新担任统帅,可却遭到了门阀士族的强烈反对。最后,凤知涯被迫选择了一个与朝中所有派系都毫不相干的人,让这名不见经传的墨云担下了统帅一职,才平息了朝中的纷争。
对于这些朝中老臣而言,没人关心这个墨云从哪儿来,也没有人去讨论他有什么资格被选为赤霜军统帅,只要这个统帅之职没有落在海砂蕊的头上,谁当统帅并不重要。
凤秦轩很清楚朝中的情况,就好像一座密密层层的森林,所有的大树都已长成,遮天蔽日,树大根深,而现在,统领这座森林的皇者正在如履薄冰地向上延伸着,这群大树自然不会允许他冲破云霄,君临天下,他们还想把势力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父皇已经做了近六年的皇帝了,就算是在这群老臣的压制之下,他的羽翼也日渐丰满,这秦雒,也是时候该变天了。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望着迎面而来的步辇,然后退到了一旁。
步辇旁的宫女和内侍纷纷向他行礼,他看了一眼这步辇,马上明白了里面坐的人是谁。
“小芸?”他问。
“回殿下的话,正是公主。”
跟在步辇旁的掌事丫头韶翎儿回答后,撩起了步辇的帘子,端坐中央的凤铱芸缓缓回头来,微微颔首一笑。
凤铱芸看上去气色不错,看她的打扮,穿着朝服,显然是去太后宫里晨昏定省的。凤秦轩来到步辇旁,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又问:“听说前几日你病了,可有好些?”
凤铱芸又是一点头,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殿下,公主已无大碍,”韶翎儿回答道,“御医来看过,开了药,公主吃了,现在好多了。”
这时候,凤铱芸的左手轻轻一抬,示意韶翎儿不再回答。韶翎儿看罢明白了,知道公主这是有话向亲王问,于是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直很小的凤凰出现在了凤铱芸的手上,微微泛着冰蓝色的光。凤秦轩靠近那只凤凰,仿佛是在凝听说话,半晌他笑了,开口对凤铱芸说:
“你又偷听我和父皇说话,幸好说的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看父皇不罚你!”
凤铱芸耸耸肩,笑得有些俏皮,仿佛在说,无所谓。
“那,娘的寿辰,父皇要去祭拜,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未等凤秦轩说完,凤铱芸摸索着伸手拉住了他搭在步辇上的右手,双唇一张一合,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我会来。”
“好,”凤秦轩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拍拍,“到那天,我让禾良来接你就是。”
文公主凤铱芸和太子是双胞胎姐弟,两人长得很像,眉眼之间都和皇帝十分相似。他们和兰公主一样,都是凤秦轩养母的子女,在六年前凤知涯登基时,力排众议将当时年仅九岁的皇长子凤铱莱立为太子,从那时候开始,凤知涯和这群开国老臣就站在了对立面。
凤铱芸在出生的时候,直接被奶娘给扔掉,因为这个小公主只是张着嘴,却永远哭不出声,两只小手在挥动,而两条小腿却一动不动。如果当时海砂蕊没有赶回来,估计她就已经这样被当成个病孩给扔掉了。海砂蕊是看到了奶娘扔掉的襁褓里,那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在动,一张小嘴长大了想找吃的,于是将她捡了回来。
接下来,这个奶娘也就成为了唯一一个被海砂蕊打过的女人,不仅是挨了打,而且还被撵了出去,理由是遗弃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