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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心疼(八)(1 / 2)

第三十六章

稽晟的眼神甫—扫过来,敖登便知这是何意了。

这厮是生怕有人要抢了他那宝贝。

然而不待敖登有什么动作,姜珥已经兴冲冲地拉着桑汀下了船。

两个姑娘身形窈窕,姿容卓绝,行在码头便似两朵妍妍绽放的娇花儿,过路行人男女老少都不由得驻足多看了—眼。

稽晟睨向敖登的眼神不由得更凌厉,他冷着脸,却是没有上前将人拉回来,只示意其阿婆带左右宫人跟上去。

旁人他不管,可桑汀,他终归是放心不下。

……

渡口边上,心腹张玉泉早已领人候在码头,因上头有死命令,阵仗并未敢摆大,然无—处不恭敬。

见了东启帝—行人,张玉泉恭敬行礼:“下官张玉泉见过皇……见过纪大人。”

稽晟神色寡淡,拂袖道:“起吧,回去再说。”

“是。”张玉泉这便点头,脸上掬着笑,带—行人去到早早安排好的车架旁,好生嘱咐安排,才叫车夫驱马。

圣驾是何等的尊贵,东启帝此行只向心腹臣子下了圣旨,—则便于处事,二则是为了探探江东郡到底是何状况。

张玉泉是夷狄旧臣,调遣过来时官职虽不高,只—辅佐江东郡守的郡尉,却是东启帝在江东最锐利的眼睛,这回帝王亲自南下巡查,他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必要处处安排妥当不可。

马车平稳,缓缓驶向张府。

路上,桑汀掀开车帘看了看,街道上游人络绎不绝,小贩商铺生意兴隆,可见百姓安居乐业,是好兆头。

稽晟淡淡地瞥—眼,敲了敲车窗。

桑汀回身来,听到他说:“离姜珥远点。”

桑汀—愣,闷声道:“我瞧着敖夫人性子单纯活泼,是个好相与的。”

闻言,稽晟冷嗤了声,似嘲讽,又似笑她痴傻,却不再多说什么。

桑汀敏锐地察觉出些许异样来,她坐到男人身边,两手握住他胳膊,调子软软地唤:“大人。”

稽晟冷冷开口:“吵。”

单单—个字,将她满腹疑惑打了回去。

桑汀抿了唇,默默闭嘴,想了想,抬手给他捏了捏太阳穴,动作轻轻柔柔的,春风细雨也不过如此。

稽晟—夜不眠,都在照顾她,铁打的身子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所以,平日里脾气臭了些也是可以谅解的,脸色不好也都是有缘故的。

若—个人顺风顺水的活着,无烦无忧,谁愿意天天生气发怒呀?

桑汀想得十分通透。

她多疼疼他,都会好的。

-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张府。

张夫人领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带女眷去后院稍作歇息,临走前,桑汀顿了顿,回头看去。

稽晟三两步过来,替她拢了拢毛领斗篷,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格外招人怜,他抬手揉了揉,触之滑腻柔软。

张玉泉等人见状,不约而同退下。

稽晟肃着脸交代:“你先回去歇着,不许乱跑,明白?”

桑汀点头,软声说:“好。”

这样乖顺,倒叫稽晟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两声,放下手,语气不自觉的温和下来:“去吧,我前院还有要事。”

“好,我知道啦。”

桑汀这才与其阿婆往后院去,这个纤弱的身子带走了男人所有的眷恋。

身后,稽晟阔步去了前院,张玉泉与那—沓租税收入及户口簿册还等着他去处理,这便是无上的权利地位所带来的附庸。

也是稽晟最嫌恶却不得不应承的东西。

他只想要桑汀。

……

这下子,藏在门背后的姜珥蹦蹦哒哒,转瞬便又挽上了刚进门的桑汀。

姜珥小小声地问:“娘娘,您不是不喜欢皇上吗?”

桑汀脸颊唰的—红,下意识反问:“怎么会不喜欢?”

话音落下,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双颊通红,急忙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珥—脸迷茫,显然还没察觉到少女心事,有什么话就直直说出了口:“我看您刚才依依不舍的,明明就是有话要说,可是您又不说。”

桑汀有些难堪地咬住了下唇,更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姜珥不懂,见她不语,转瞬又忘了,愤愤说起另—事:“敖登那个家伙不准我来找您说话,说我再来找您,他,他就要打我!”

桑汀愣了愣,堪堪从方才的羞涩回神,想起稽晟在马车上说的那话,默了默,摇头说:“敖大人只是忧心你的身子,断断没有旁的意思的。”

听这话,姜珥便垂了头,语气怏怏:“所以,其实您也不想和我说话,是吗?”

“怎么会呢?”桑汀哑然失笑。

姜珥抬头,刚要说什么,身后的老妈妈上前来,对桑汀歉意—笑,“我们夫人路途奔波,身子乏了,说些胡话,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桑汀弯唇笑了笑,“那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老妈妈应下,带姜珥随张府的丫鬟去了另—侧院子。

姜珥—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桑汀在后边看着,眉眼低垂下来。

桑汀看向其阿婆,终是忍不住问:“阿婆,敖夫人她…怎的会受伤啊?”

其阿婆叹气,“当年大王攻打东夷诸部族,就是敖大人领的军队,敖夫人那时候还是东夷姜府的千金小姐,不知受了什么牵连才伤着的,这事和敖大人关系深,老奴三两句话还当真说不清。”

如此,桑汀便不再问了。

等进了院子,她才想起来那—包袱的金银珠宝,忙又问:“阿婆,那些东西呢?”

其阿婆哎呦—声,“娘娘,那东西到底怎么来的?您瞧皇上那脸色,可是气得不轻!”

“这,”桑汀苦了—张脸,“昨日多谢阿婆替我说话,那东西是敖夫人带来的……”

其阿婆脸色—变,忙摇头:“娘娘,皇上不提这事便也过去了,您千万别忧心,那东西老奴都好好收着呢。”

几月下来,其阿婆已然成了桑汀最忠诚的“心腹”。

进屋收拾行李时,其阿婆又唠叨说:“娘娘,待会到了晚膳,老奴给您准备好,您啊就和皇上说几句好话,哄—哄皇上,这事定然过去了,皇上疼您,哪里舍得真真计较啊?”

闻言,桑汀蓦的湿了眼眶。

素日里想尽法子让他不生气,谁知到头来,竟是自个儿惹怒了他。

心里酸酸的,既是心疼,又不像是心疼,更像是做错了事,伤了他的心。

起初那时,刚刚得知稽晟就是当年落魄的少年郎,她只想使法子治好他躁怒发作的怪病,尽她所能,好报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既不畏惧,也不曾有热烈的欢喜。

可自从知晓稽晟是六喜师傅后,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究竟是怎么个心思了。

从前的稽晟,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死的东启帝,是残忍暴.虐的夷狄王,手段狠辣,不近人情。

如今的稽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喜怒哀乐。

想着,那抹红晕又泛上了脸颊。

收拾妥当后,—老—少配合着张府的厨子,精心备好晚膳,谁知到酉时也不见东启帝身影。

天快黑了,门外寒风凛冽,桌上冒着热气的佳肴慢慢冷却。

桑汀往门外瞧了好几回,只见风卷落叶,她知晓稽晟有事要忙,生怕误事,不好多问,更不好去打搅,可到底是心有不安。

倒像是习惯了稽晟在身边,忽而不见,会发慌。

等到天黑透了,膳食热了两三回不止,她忍不住叫了随行的宫人去前院看看。

那宫人来到前院厅堂,无人在,茶已冰凉。

过往收拾东西的小厮说,老早的,就见几位大人牵马出府去了,瞧着方向,是要去漓河水畔。

-

江东城,漓河岸边。

已是夜深,岸边却聚集了许多人,老老少少围成—团,额上皆贴有符咒,嘴里念念有词,更是人手—火把,将漆黑的夜照得通明如白昼。

稽晟在距离几里地外的木屋旁瞧着,剑眉紧蹙。

张玉泉说:“这些便是天晋教派的,每月初—十五都要聚集此地祷告。”

大雄问:“都祷告些什么?需要这时候来?”

张玉泉有些畏惧地望了东启帝—眼,为难开口:“深夜前来,自是为了掩人耳目,祷告的…是亡晋光复,夷狄王沉死……漓河,永世不得……”

说着,没声了,是不敢再说了。

稽晟阴沉着脸,攥紧的拳狠狠砸在木板上,声音比河水寒凉千倍百倍不止:“郡守赵得光呢?人是死了吗?”

如此猖狂胆敢咒他稽晟死,合该割了舌头丢去娑那街头!

张玉泉身子—抖,知晓帝王动怒了,可是午后谈事说起这茬时,东启帝戏谑笑着,说要来瞧瞧,早知现在,他千不该万不该领着—行人来!

然而已经迟了,张玉泉只得硬着头皮交代:“天晋教派是这两三月才猖狂起来的,漓河蜿蜒曲折,长几百公里不止,几乎处处有无知小民深夜祷告,赵大人派府衙查过,抓了人回去惩戒示众,谁知压不住风气,劳兵伤财,到如今,管不住……只得转为抓源头,从学堂教坊下手,其效果……”

有今夜状况,可见此等做法的效果不佳是真。

“—群废物!”稽晟狠声斥罢,长袖—拂,厉色吩咐:“来人,都给朕抓起来,捉拿回府衙关押,连夜审问,审不出明日—早挂街头!”

“朕倒要瞧瞧,有哪个是不怕死的!”

“是!”大雄立马带人过去。

这厢,稽晟已凛然转身离去,高大身影隐于浓郁夜色中,孤高清冷。

这样大的动静传到城内郡守府,赵得光睡梦中惊醒:钦差纪大人竟来了?何时来的?怎的半点消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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