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直到坐到沈泽病床边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云里雾里的状态。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方白和沈泽的关系都不至于到“陪床”的程度吧,上司和下属、同僚、警校前后辈,顶天了也就勉强称得上一句“朋友”,可当护士问出那句“家属在哪里”的时候,所有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将视线齐齐转了过来,默契的像是经过了什么事前演习。
其中有个沈泽队里的年轻人,明显抱着跟温衍一样的疑惑,刚张口欲说些什么,就被身旁两个人捂住嘴巴架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还隐约说着“你以为头醒来想看见的是你的脸吗?你脸大还是心大啊。”、“就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们刑侦大队的啊。”
于是温衍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沈泽莫名其妙的家属,坐在床边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护士长进来例行登记的时候,温衍表面端的那叫一个谨慎冷漠,内心已经哭出声音来了,甚至觉得这亮堂无患的医院比黑二在的那地还要难熬些。
沈泽身份特殊,户口本往上倒三代都吓人的那种,孙局听到他中枪的消息,差点跟着当场去世,直接给疗养院打了内线派人来接。
这疗养院里面住着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所有医护人员都是特聘进来的,跟这些“人民币患者”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不会特别僵硬,但也不会格外热络,一个个公事公办的很。
护士长进了门,头也不抬,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沈泽进的急,所以很多基本信息还没有完善,于是低声道:“11床,姓名沈泽?”
温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年龄。”护士问道。
温衍愣了愣,眨了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护士写字的手一顿,轻轻皱了皱眉头,继续开口:“家庭住址。”
温衍愣了愣,眨了眨眼睛,继续摇了摇头。
护士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本子,抬头端详着温衍,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硬茬子,良久,终是平复了心情,因为这人的脸着实不像什么会闹事的,才咬牙继续说道:“有什么药物过敏的吗?”
护士看着温衍条件反射似的摇头,语气都开始不善,但职业素养让她耐着性子问道:“那您可以告诉我,您知道些什么吗?”
温衍很想开口说一句“性别,男”,但思量了一下觉得不太妥当,听起来很是找打,只好闪躲着眼神垂下眸子去。
“警察同志,作为家属,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家属”两个字被护士咬的很重,像是在嘴里反复辗转了一圈,才强硬着吐了出来。
温衍:我不是不配合,我是真不知道。
直到孙局进来救场,才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最后护士出门的时候,还看了温衍一眼,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温衍仍是从中看出了“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冒牌家属”的意味。
“有没有哪里受伤?”孙局拍了拍温衍的肩膀,低声说道,看着温衍摇了摇头,才笑着说了句“那就好”。
他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沈泽因为方白这个名字,在心上开了一个小缝,然后一点一点裂成大隙,避无可避,说要护他周全,说要早点把他带回来,还真是一头栽了进去,再没有爬起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