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衍?小衍?醒醒。”一个模糊的声音由远及近散在耳边。
温衍微微皱眉,那久违的真实感挟裹着半梦半醒的眩晕,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却还是挣扎着睁开眼来。
并不刺目的光、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听得见我们的声音吗?”李延平伸手在温衍面前左右晃了晃,“怎么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
“不会壳回来了,芯子还留在哪个位面吧?”
“如果是这样,那算工伤吗?”
……
温衍的思绪还留在吹着“楚怀瑾”的那场寒风和阑珊灯火里,就这样被眼前喧闹的人声一点点拉回。
有一点吵,但却又刚刚好。
“组长。”温衍声音喑哑,喉间像是窜着一把野火,直往心里烧,“我好渴啊。”
话音刚落,一杯水出现在眼前。
温衍仰头猛灌一口,直至见了底才长吁一口气停了下来。
“还想吃糖。”温衍盘腿坐着,笑得眉眼弯弯。
“能不能有点志气?别人想着升职加薪,你就光想着喝水吃糖?”李延平这么说着,却还是抓了一把糖塞到温衍手中。
“这趟任务……时间怎么这么长?”李延平咳了一声,状似无意开口。
温衍只是低头剥着糖纸,看不清神情,辨不明心思。
四周的人早就静了下来。
太奇怪了。
当初中断位面任务的申请报告都写到一半了,可温衍却钻了空子,一头扎进新的任务,甚至没跟一个人打招呼。
不过是一个“惩罚”而已,本该皆大欢喜玩笑过去,哪怕不上不下,顶多也就是挨顿批的事,可温衍就跟较上劲似的。
一点都不像他。
整个境管局的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做他们这个工作的,最忌讳的就是忘了自己是谁,而温衍又年纪小,一颗心落了进去,头也不回一条道走到黑,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李延平几乎时时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传来什么“位面又双叒叕被打崩了”的骇人听闻。
紧接着小衍的单寸大头照就出现在境管局的通缉名单里。
本该斟酌着用词往上备个案,免得事出紧急,本着“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的原则,修复位面资料的时候,连带着把小衍也给解决了。
偏偏他们的新任局长走过场似的露了一面后,再度神隐,李延平也不敢往别处说道,只好拖着瞒了下来,总算熬到了温衍回来。
可现在……
所有人面面相觑。
“小衍?”李延平声音放低了一些,“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组长,严…严局在吗?”一句“严起”差点脱口而出,温衍眨巴着眼睛顿了一下。
嘴里浓郁的奶味压下心头火,不知谁递了一杯花茶过来,腾着热雾,清甜又解腻。
温衍心情大好,甚至还有闲心将糖纸一一铺好,丝毫没有注意周遭因那句“严局在吗”变了脸色的众人。
醒来除了喝茶和吃糖外,第一个要找的人竟然是严局?
这人不是最不喜和上层打交道吗?
让他去找个隔壁策划组的组长都是一副“可以,但没必要”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像严起这样……这么上层的上层。
明显是出了事。
“你要做什么?”李延平一屁股坐了下来,那些铺好的糖纸全部压在臀下。
“组长,你压着了。”温衍拍了拍他的肩膀。
“压着什么了?”李延平有些烦躁地搔了搔头发,生怕这人神志不清说出一句“我隐形的翅膀”。
“糖纸。”温衍说完,微微皱眉。
不知怎的,觉得这气氛不大对。
或许是还残留着几分“楚怀瑾”的气息,温衍本身的乖顺被磨损了几分,带着几不可见的些许漠然。
“你找严局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管,回家好好睡一觉。”李延平语气有些冷硬,可是稍一松懈,见温衍被长时间的任务耗得发白的脸,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消了大半。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知道,那些都是假的,过了就得忘了。”
“哪怕位面中的人不是你,比如就是我,他们也一样该怎样怎样,你只是恰好出现在那里,所以误以为那些东西都是给你的,知道吗?”
温衍总算反应过来李延平在担心什么,是怀疑自己对位面人物动了感情,打算破釜沉舟一把找严起摊牌?
温衍低头笑了一下。
“严肃点。”李延平敲了敲桌子,“谁跟你嬉皮笑脸的。”
“不是,组长,我就是觉得有点好笑。”温衍强忍住笑意。
——比如就是我,他们也一样该怎样怎样。
还真不是。
若是那人面对着组长,大抵是说不出什么情话的。
“这事捅到上层那边,就算是严局也保不住你。”李延平存了心,打定主意要吓退温衍,“你觉得严局是个好说话的?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你以为他能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等真的出了事,丢卒保车,第一个丢的就是你,就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往他跟前凑。”
温衍听了两下,赶忙打住。
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
“我知道自己是谁。”温衍话说得很轻,他也知道李延平会懂。
“那你找严局做什么?”李延平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因为温衍的理由不足以说服他。
温衍起身,嘴角一抿,轻飘飘说了一句“我找他算账啊。”
他自认是个“学霸”,严起更不可能是“学渣”,偏偏两人撞在一起,得了个六十分,甚至半斤八两的分不出谁才是拖了后腿那个。
李延平:……
众人:完了完了,人变好了,但却疯了。
当天下午,境管局“位面修补组”又双叒叕闹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