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夜风刮进起了锈的纱窗,在狭窄逼仄的客厅中,殷缙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生沉默地喝了口酒,低低道:“我想去S大找他。”
“我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男生声音有些低,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殷缙带着点懒散地靠在轮椅上,眸子里带着点兴味,他客气地笑了笑道:“可能是在闹脾气,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沙发上的男生肩胛微微缓了下来,看上去稍微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
殷缙眼里的兴味更加浓了点,他性子一贯算不上好,甚至带着点恶劣的散漫,他带着点怜悯恶劣地想着,面前的脾气又冷又硬的男生碰壁起来,会是什么狼狈样?
殷缙指尖轻轻点着轮椅扶手,目光掠过客厅昏黄的灯罩上,瞧见一只从起了锈的纱窗中钻进来的飞蛾拼命往着灯上撞,男人笑了笑,温和开口道:“等S大开学,你找她就方便多了。”
“不认识路的话可以问问我。”
果不其然,眉骨上贴着创口贴的吴楚猛然抬头,怔了好一下才点了点头,他抓了抓短短一茬的头发,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面前塑料袋里掏出几个柑子。
几分钟后,殷缙在客厅的小茶几旁,他面前是一叠工工整整剥好的柑子,他抬头,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的男生主动朝他道:“我下班回来顺带买的。”
“这个小贩说好吃。”
吴楚面不改色地胡扯,压根就看不出来是应该整条街柑子最便宜才买的柑子。
他给殷缙剥的柑子瓣连白色的脉络都细细挑了出来,还特矫情地摆在了碟子里,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殷缙面前。
但自己吃就随意得很,剥开后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催促他赶紧吃。
殷缙靠在轮椅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碟剥好柑子瓣上,他指尖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后,整个人神情都微微扭曲了几分。
那酸味直冲冲地狂飙上天灵盖,酸得人灵魂都被猛然震荡起来,头发发麻到脊骨。
他有点木,望向了靠在沙发上往嘴里塞着柑子的吴楚神色正常,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直勾勾地望向他。
在面前男生目光炯炯中,殷家木着脸勉强咽了下去,挤出个笑道:“谢谢。”
吴楚满意地盯着男人咽了下去。
他眯着眼吐出两颗柑子籽,慢悠悠满意想着,吃了他的柑子,帮起忙来也合情合理。
木着脸的殷缙目光落在那碟酸得掉牙的柑子上,微微蹙起了眉头,没过多久,他又看到神色自如的吴楚伸手从塑料袋里又掏出了一个柑子,剥好后又塞到了嘴里。
看得就令人牙齿发酸。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吴楚疑惑偏头望着轮椅上的殷缙。
男人委婉道:“好吃吗?”
面前男生一副嚼得挺香理所当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殷缙喉咙动了动,目光落在了那饱满的柑子瓣上。
吴楚一边往嘴里塞着柑子,一边递了几瓣给男人含糊道:“甜的。”
他递给男人的柑子瓣看起来都是个头饱满,汁水充盈,看上去鲜嫩甘甜。
殷缙有点狐疑,他看着面前的男生神情正常咽下柑子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
几秒钟后,男人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一条条暴起,木着脸抬头望着吴楚。
男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面上疑惑的神色不似作假。
殷缙吃得脸都他妈地扭曲了,缓了好一下,他才木着脸抬头,几秒钟过后,似乎都能感觉到胃里翻腾着一股酸意,从肠胃冲到天灵盖,疯狂乱窜。
吴楚薅了薅头发,他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奇怪抬头道:“甜的啊。”
轮椅上的男人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平静木着脸道:“嗯,甜的。”
这甜就跟白日里撞鬼一样,邪门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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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上十一点多,在巷子口的老门诊的输液室中,吴楚一边研究着男人的病例单,一边薅了薅头发喃喃道:“原来是真的酸啊……”
坐在轮椅输液的男人脸色发白手脚冰凉,他闭着眼不咸不淡道:“酸什么。”
男人睁眼平静地学了一下几个小时前吴楚的疑惑语调:“甜的啊。”
吴楚:“……”
他哪知道男人肠胃那么娇弱,只是吃了点酸的东西,肠胃就直接被刺激到腹痛难忍,脸色发白手脚冰凉,他手忙脚乱扛着男人来诊所看了后,才知道是柑子是个导火线。
跟个豌豆公主似的。
闭着眼的殷缙在心里叹了叹口气,知道原因不在面前的男生身上。
他打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各方面的条件都烂到了极致,他向来挑剔,毛病多架子大,忍了那么久身体没出毛病已经不错了。
因为外卖不合胃口,一直以来他基本上都是敷衍地动几筷子就放下,时间久了,肠胃本来就虚弱,被酸得掉牙的橘子猛然一刺激,肠胃存在的问题就直接就爆发了。
吴楚老老实实坐在男人旁边,守着输液的男人,他带着点愧疚道:“对不住了啊……”
殷缙睁眼淡淡道:“不怪你,刚才医生也说了,我本来肠胃就有了问题。”
吴楚薅了薅头发,沉默下来,没说话。
没过几分钟,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吴楚道:“你是真的觉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