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年被惊得半天没动。
小五也看到了,“福年,根据你们的规则,同族是不是不能通婚?”
张福年掰着手指头算,“张福霞和张福永是两支,往上数共同的祖先,已经过了五代,法律上是允许的,但是现实中要被戳脊梁骨。”
不对,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小五问张福年,“福年,要不要叫人来捉奸?”
张福年摇头,“不用,叫了人来也没用,反倒打草惊蛇。咱们先回去,我有办法治他们。”
转天,张福年把陈永康叫来了。
他当着陈永康和张福秀的面商议,“姐,二哥,我想请你们做一件事情。”
张福秀奇怪,“什么事情这样重要,还用个请字。”
张福年道,“我想请你们一起,带着东西去看张福霞。当着她的面,二哥你对我姐好一些,对她冷漠一些。姐你多关心张福霞的孩子,劝她千万要养好胎。去首都的路费我们都准备好了,你告诉她,不管孩子是谁的,我们都认。”
张福秀张大了嘴,陈永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福秀,你相信我吗?”
张福秀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陈永康笑了,“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张福秀觉得这样能气一气张福霞也不错,立刻拎了十个鸡蛋和一包糖,和陈永康一起去了张福霞家里。
刚进大门,陈永康忽然伸手拉住了张福秀的手。张福秀吓了一跳,想挣脱,却死活挣不开,只能红着脸任由他抓着。
彭桂花看到二人手拉手,心里就咒骂起来,小骚货,你别得意,早晚这一切都是我们福霞的。
张福霞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看到二人手拉手一起进来,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陈永康连一个字都没和彭桂花家里人说,拉着张福秀走到了廊下,先搬了张椅子给张福秀坐,自己又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张福秀身边。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张福霞,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坐在那里剥花生米,剥出来的花生米全部塞进张福秀手心里,“这是我妈昨天炒的,福秀你吃。”
彭桂花气不过,“我说永康,福霞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有花生米不能给她吃两个。”
陈永康连头都不抬,“没事,你们就当孩子爸被雷劈死了。”
彭桂花被噎了一口,旁边的张守财却有些若有所思。
张福秀看了看张福霞的肚子,“福霞姐,我没养过孩子,也不懂,你多照顾好身体,一定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去首都的路费我们都准备好了,你放心,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帮你养着。话说回来,这孩子的亲爹让你怀着孩子来讹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福霞姐,咱们女人看男人可要长眼睛,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陈永康接话,“可不就是,也不知谁这么缺德,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让我知道了,我非得去法院起诉他。难道我是个软柿子,该让人欺负的?”
张福霞因为说谎话,心里又执拗,自己都开始骗自己,仿佛这孩子真的是陈永康的,看到他对张福秀百般体贴,对自己冷若冰霜,心里酸的如同醋缸一样。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你还上什么大学?”
陈永康看傻子一样看她,“你别是被人骗了吧?我怀疑肯定是有人冒充我骗你去河边。我去没去我自己不晓得?我和福秀正经定了亲事,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河边?福年从来不拦着我们见面。”
彭桂花哼了一口,“你们男人家哪有不想偷腥的,去河边多方便呢。”
张福秀接口,“这说起来,福霞姐你为啥总是喜欢去河边啊。原来和杨大癞子去河边,现在又不知道被谁骗了。我跟你说,天黑了就别出门了,外头外人多着呢。”
彭桂花立刻骂道,“你个死丫头快闭嘴,等孩子生下来,你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陈永康冷笑,“你放心吧,我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当活王八,谁家的野种也别想栽到我头上来。张福霞,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人这一辈子,靠坑害别人走不长。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傻里傻气冲在前面来陷害我,孩子的亲爹躲在后面不管你死活。你的肚子这么大了,打胎会要了你半条命。不打胎,如果事情败露,你确定你一个人能扛得住所有的惩罚吗?你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一辈子?”
张福霞仍旧一口咬死,“你是孩子亲爹,我怕什么!”
陈永康气得骂人,“狗才是孩子爹!王八蛋是孩子爹!它爹干这缺德事,早晚不得好死!出门被车撞,在家被雷劈!”
张福霞张了张嘴,张守财眯着眼睛在一边看着。
他心里忽然怀疑起来,都是男人,想想也知道,谁会放着张福秀不要,和自己女儿搅和在一起呢?而且,他这样赌咒发誓,难道真没去过河边?
张守财稳住心神,“永康,也别把话说绝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陈永康继续剥花生,“我怕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现在就恨自己不是个女人,我要是个女人,还能验一验清白。我嘴上说不清,等孩子生下来吧,去首都一趟,是人是鬼都得现原形。福秀,人也看过了,孩子好好的,咱们走吧。”
说完,他拉住张福秀的手就起身。
站起来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福霞,“你本是个清白好姑娘,奈何却要和贼混在一起。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把自己一辈子坑害了。”
然后,他牵着张福秀的手,转身就走了。
二人并排手拉手一起走,男的高大挺拔,女的俏丽青春,好一对般配的佳偶。
张福霞被刺的双目通红。
忽然,陈永康回头,目光冰冷地看着她,那眼光中除了冷意,还有漠视,鄙视,仿佛她是一堆大粪,不堪入目。
等二人出了大门,屋里忽然传来张福霞一声尖叫。
张福秀吓了一跳,陈永康温柔地安慰她,“别怕,她是个疯子,早晚得发疯。”
张福秀心里坠坠的,“永康,咱们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陈永康拉紧了她的手,“是她先主动害我们的。”
张福秀不再说话,走了好远,忽然意识到二人还手拉手,她立刻红着脸甩掉他的手,快步先走了。
陈永康在后面捏了捏手,回味了一下刚才那柔软的触感,也有些脸红,悄悄地跟上。
后面三天,张福年每天都打发陈永康和张福秀去张福霞面前恩爱一回,同时,他也在村里传播,张福永要说老婆了。
张福霞这下子坐不住了,她每天看着陈永康和张福秀在她面前腻腻歪歪,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一样,要是连张福永也娶了老婆,她要怎么办?
那个亲子鉴定像一把刀一样悬在张福霞头顶。
张福永想的好,让他儿子去陈家享福,要是能让张福霞代替张福秀嫁到陈家,那就更好了,不光自己儿子能享福,还能破坏张福秀的婚事,报复张福年。
这个法子可谓是一箭双雕。
谁知道出来个什么鉴定,能断定是不是亲生子。
张福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陈永康每天都说让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样才能还他清白。不光如此,他每天都当着张福霞全家人的面把孩子的亲爹痛骂一顿!
张守财心里越来越没谱,真要是他的孩子,他能这样信誓旦旦?
三天后,陈永康和张福霞忽然不来了。陈永康对外放话,孩子又不是他的,生下来就去做鉴定,生不出来和他也没干系。
张守财觉得这样耗着不是办法,他开始亲自逼问女儿,孩子到底是谁的?
张福霞仍旧一口咬定,就是陈永康的!
张守财自己也忍不住讽刺女儿,“虽然你是我女儿,我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哪里比福秀好了?人家会放着福秀不要,要你?你名声好听?你娘家好?你兄弟出息?”
张福霞哭着辩解,“他就是认错了人。”
张守财忽然劈手抽了她一个嘴巴子,“不要脸的东西,你大半夜去河边干什么?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去?你说他认错了人,我还说你认错了人呢?福秀比你高,你比福秀瘦,他能认错了?就算他认错了,你为什么不出声?”
彭桂花过来拦,“当家的,认错了才好呢,不认错,怎么能攀得上这门亲。”
张守财顿时指着彭桂花的鼻子骂,“你个蠢材,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这个死丫头把我们都骗了,孩子根本不是陈家的!”
彭桂花愣住了,半天后尖叫,“你胡说,孩子就是陈家的!”
张守财冷哼,“你们娘儿两个发梦,眼睛都被富贵迷住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栽赃陷害人家?就算不去鉴定,人家就是不认,你有什么办法?你说人家去了河边人家就去了?趁早说清楚,别一条路走到黑,你要是耽误你弟弟的婚事,我剥了你的皮!”
张福霞呆愣住了,半晌后嘴里仍旧反复念叨,“就是他的,就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彭桂花见女儿这样子,觉得这话不对劲,心里也怀疑起来,“福霞,你老实说,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要是再敢骗我,你就带着这个野种给我滚出去!”
儿子是彭桂花的命根子,她之所以这样热切地想姐妹易嫁,还不是为了儿子考虑。
张福霞忽然又变得神神叨叨,“就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我还怎么活?”
张守财一听这话就有鬼,又劈手抽了她一个嘴巴子,“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也别嘴犟了,明天跟我去医院把这孩子打了,就说流掉了。回头我去远一些的地方给你说个人家,瞒一瞒也能瞒过去。”
张福霞忽然恐惧起来,孩子现在就是她的保护/伞,如果孩子没了,不论是陈家还是张福永,都不会要她了,她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
不管是陈家还是张福年家里,都不能说打孩子的话,但张守财说了,那就是真的要打了。
张福霞被这一巴掌打醒了,顿时哭了起来,“爸,我求你,别让我打孩子。”
张守财坐了下来,声音放缓,“我难道想让你打孩子,都五个多月了,打掉了你也得去半条命,搞不好以后再也没孩子了。你之前说是陈家的,我和你妈给你争取,为你闹,可你却骗我们。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孩子要真是陈永康的,他能这样心宽?人家根本就是没做过,心里底气足,你真要等去做了鉴定,然后全家跟着你丢脸,你兄弟一辈子打光棍?”
彭桂花也动摇了起来,“福霞,我最后一次问你,孩子到底是谁的?如果是陈永康的,我拼死也给你挣来个好前程。”
张福霞又哭了起来,“你们都要逼死我啊!”
张守财暴怒,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摔烂了,“现在是你要逼死全家!你一个大姑娘怀了孩子,放在别人家早悄悄打了,我和你妈为了你和你兄弟考虑,拼着丢脸也没逼你打孩子,你却把我们当狗耍。”
彭桂花拉着张福霞的手,“福霞啊,你快说吧,不管是谁的,只要家里过得去,赶紧嫁过去,等日子过好了,再生几个孩子,也说不上丢人。你也看到了,陈永康和张福秀那么好,你插不进去的,背后还有个心狠手辣的张福年,如果孩子不是陈家的,光靠耍心眼,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张福霞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哭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哭的越久,张守财的心就越沉重,他知道,这件事儿不能善了,陈家和张福年不会放过自己家里,这个时候,只能把孩子的亲爹揪出来,两家一起承担。
张福霞哭累了,平静了下来。
张守财叹了口气,“福霞,算爸求你,这事儿咱们家抗不过来,张福年和陈永康联手,咱们公社唯二的两个大学生,要是一起下狠手,咱们全家都得去半条命。到了这个时候,求你救一救你兄弟吧。”
张福霞抬头,“爸,从小到大,福典是心头宝,我就好像一棵草。”
张守财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我和你妈的错,你不该为了这些小事情不把自己当回事。各人有各人的命,要是你一直好好的不闹,现在也说了个不错的人家,养两个孩子,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多好。”
张福霞冷笑,“难道我就该被张福秀踩在脚底下?样样不如她?”
张守财也冷笑,“你要是想和福秀比,那没办法,福秀从一生出来就比你命好。她爸是支书,我是社员。她兄弟是大学生,你兄弟是个种田的。她男人是大学生,你男人怕是个黑了心肝的。人活着难道就是为把别人踩在脚底下?要这样说,咱们队里上百条汉子,个个都比不过杨队长,我们都去死了算了?”
张福霞被怼的哑口无言。
彭桂花有些不耐烦,“你快说吧,再不说,听你爸的,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回头去北边给你找个人家嫁了。”
这样磨了两天,张福霞终于吐出了实话。
张守财先是呆愣住了,然后暴怒,抄起一把铁锨,直奔张福永家里,先把他家里砸了个稀烂,然后揪着张福永狠狠打了一顿。
他一边打一边骂,“畜生,畜生!”
在张守财眼里,这无异于人伦惨剧。
老董不干了,好好的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张守财指着老董的鼻子骂,“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把老张家的风水坏了,带个野种进张家门,如今你生的儿子又是个翻屁/股亲嘴不知人伦的畜生!”
老董现在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但暴脾气还在,立刻和张守财对骂了起来。
张守财出过了气,又扛着铁锨回家去了。
第二天,他拉着张福霞就要去打胎,但是被张福年拦住了。
“四叔,你这样把孩子打了,我二哥的清白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你们不能打这个孩子。”
张守财道,“福年,我们把孩子打了,以后你姐和陈家就安生了。”
张福年冷笑,“四叔,你打量谁是傻子呢。你想给张福霞遮丑,难道我姐的脸就活该被你们打?这孩子,你不想生也得生,除非你们说出来孩子亲爹是谁,不然休想这样算了!”
张守财去张福永家里闹了一场,现在又和张福年吵了起来,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
大过年的,大家正闲着呢,可不就跑来看热闹。
张守金问张守财,“守财,不是说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去做鉴定。”
张守财狡辩,“就算做了鉴定是陈家的,难道陈家还能娶了福霞。”
张福年忽然道,“只要鉴定出孩子是陈永康的,我就让我姐退婚,让张福霞嫁过去。”
大伙儿顿时都交头接耳起来。
张守财嘴里发苦,沉默起来。
张福年又问,“四叔,你去董梅花家里闹什么?难道孩子亲爹和董梅花家里有关系?”
张守财一惊,“你别胡说!”
张福年岂能让他蒙混过关,“四叔,初六的晚上,我可是在河边听到一出好戏呢。你把张福霞叫出来,我来问问她,初六晚上和张福永在河边说那么久的悄悄话,到底在商议什么。”
张守金也觉得不对,呵斥张福年,“福年快住口!”
张福年忽然声音大了起来,“张福霞,你出来啊。初六晚上你和张福永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好谋算啊,弄个野种去陈家享福,你也能把我姐顶了。一箭双雕,高啊。”
张守财立刻暴呵,“你个小畜生的快住口!”
张福年哈哈笑,“张守财,这是你的报应!你纵容彭桂花欺负我妈,纵容你女儿欺负我姐,现在你女儿和同族弟弟通奸,哈哈哈哈哈,都是你的报应!”
所有人都惊呆了,同族通奸,那是死罪!
张福年趁热打铁,“张守财,你敢把孩子打了,我这辈子和你没完。等孩子生出来,不光要和陈永康做鉴定,还要和张福永做鉴定。你等着吧,你的报应来了。”
张守财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就要来打张福年,可他哪里是张福年的对手,张福年快速把他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顿,“我让你缺德,我让你欺负人!一家子黑心烂肺的东西!活该你儿子娶不到老婆,活该!”
变故来的太快,张守金还在因为张福年的爆料而震惊,等反应过来,他沉默着没有呵斥张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