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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抱住我(1 / 2)

午时,皇陵。

“跪——”

大雪飘洒,百官肃静,所有人自上而下,自近而远,散落在祭台之下,随礼官唱喝,叩头拜首。

宇安帝穿着明黄龙袍,站在祭台中心,伸手捻香,祭告先祖。

尤太贵妃就站在右侧下手不远,随着祝文念词,帕子拭了拭眼角,恰到好处表达了哀思与祈愿。

漫漫风雪之下,三足金鼎紫烟缭绕升起,玉磬轻撞,鸣声清脆,似达天边,好像所有这些人们心思,上天真能听到,真回应了。

“轰——”

仪式进行不到一半,突然远处传来巨大声响,飘飞大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来由,百官心底无不惊惧,怎么回事?这种日子竟然还有人敢闹事么!

东厂厂公富力行眼瞳一颤,迅速确定了下自家娘娘安危,竟然真会出事!仇疑青还真没有骗他!

祭台中心宇安帝却十分淡定,那么大声音像没听到似,继续优雅从容进行大典流程,礼官们看天子这般稳,自也不敢停,继续唱礼,百官还能说什么?当然也是从善如流,流程继续——

唯有站在天子左侧下首锦衣卫指挥使动了,只见他迅速退出圈内,不着痕迹飞掠到圈外,招来禁卫军及锦衣卫,不知说了些什么,队伍迅速散开,朝远而去。

风声太大,雪太密集,远处发生了什么,百官们看不到,声音也影影绰绰,辨不清楚,可等了很久,都没有之前那样巨大声响,也没有任何人冲到这边来。

那就……没什么好怕?

两刻钟后,祭典流程走过大半,天子下了祭台,独行至皇陵前小屋,与先祖拜祭时,大家才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祭典日子是很早前就安排好,皇陵就在京郊,并不太远,早起出发,午间暂歇,未时整队回城,时间刚刚好,可现在车马队行,禁卫军防卫圈布置,分明是提高警惕,不做过多停留撤退信号。

再一细琢磨,更加不好,鼻间闻到了血腥味,那带着铁锈味,昭示着不祥,鲜血味道。

风雪遮掩了他们视线,模糊了他们听觉,但这个味道不会错,外边真出事了!

这个念头在仇疑青骑马奔回时,成了十成十肯定。这位指挥使步伐凌云,襟角染血,眉目肃杀,浑身浸染着沾过鲜血才会有杀气,不是刚杀完人是什么!

等等,不对,怎么东厂厂公也眉目阴郁,一脸不爽?

大家不明白,却不敢问,多管闲事和知道太多,在这朝堂上都不是什么好事……反正只要,安全就好。

富力行确很不爽,到了尤太贵妃马车外,行过礼,被叫进去,才快速禀报了刚才事:“娘娘,这姓仇蔫坏啊!说什么要还我们人情,给了了不得信息,事关娘娘安危,咱家不敢不重视,各种部署提防,结果是出了意外,但那意外并不是冲着娘娘来,是冲着整个祭典……”

“好像也不是冲着祭典,这些人就像随便搞搞事,人数不少,看起来早有准备,可也是乌合之众,姓仇自己去,全部解决要不了一个时辰,可咱们人也在,不能不管不是?人家发信号不回应,回头在皇上面前参了我们怎么办?”

富力行说着说着,脸就皱成了苦瓜。

自打先帝去后,他们东厂就夹起尾巴做人,虽有太贵妃娘娘护着,没人敢不尊重,可这两年进来人着实少了,人力越来越紧张,结果还被姓仇算计着,折了这些!他怎么不心疼!姓仇刚刚还还假模假式说皇上会嘉奖,派那点赏有屁用,娘娘缺银子么!缺是人!

而且这本不关他们事,他们本可以作壁上观,看热闹,要不是姓仇编那么一个瞎话,引他信了,加大部署带了不少人,怎会被人利用了?

姓仇当真好算计啊,折了他们人,请点不咸不淡赏,他还少了事,敌杀更快了!

“娘娘……咱们是被当刀使了啊……”

富力行心中愤愤,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这回大意了!

尤太贵妃却哼了一声:“蠢。你都说了,这群人闹出动静不是冲着这边,那是冲着哪边呢?”

富力行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看向京城方向:“难道是宫里头那位?”

要是冲着太皇太后去,那可就爽了!以后后宫不是他们一头大了!

“蠢!”

尤太贵妃劈手拿茶泼了富力行一脸:“现在该说是这个么?你早就知道,仇疑青在大街上按住了个瓦剌人,本宫看这回事有蹊跷,大半相关,早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不都是隐患?”

富力行都不敢抹脸,转头就下了车:“小人马上去办!”

不提他差点忘了,这个真是大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太皇太后都开始念佛了么?他们想要在宫里过得好,光靠先帝遗旨显然不够,没功劳,至少不能出大错,前些年主子和太皇太后斗法,自己手里人不够,仗着皇上宠爱,哪里都敢借,不知落下了多少隐患,别人一揪都是小辫子,就算这回事跟自己没关系,可真要被发现点什么瓜葛……

呸,得赶紧断清楚了!绝对不能被牵扯进去!

皇陵前小房间里,天子在先帝排位前闭眸静坐,老太监高苍提着食盒,轻手轻脚进来,将饭菜摆在小几上。

“仇指挥使回报,外围小贼已清,城内乱却未平,他来不及过来面见天子,带人先回去了。”

“嗯。告知禁卫军,半个时辰后,启程回京。”

“是。”

老太监退了下去。

宇安帝拿起筷子,视线掠过桌上菜色,落到先帝牌位上,忽笑了。

“朕有今日,还真要谢谢父皇赏饭,您看,现在朕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不像你——”

先帝牌位前,照规矩,供着果点素拼,皇家供给再丰富,也是凉。

有些人,可是把‘尸位素餐’这四个字,用生命演绎淋漓尽致。

……

仇疑青骑在马上,一路狂奔,直指京城。

别人布了这么大局,自是不遗余力,能办到多少事就办到多少,主要目标一定要成功,别顺便也要努力,万一成功了呢?

他遇到危机是实打实,皇陵那边确有人打主意,皇上和尤太贵妃身边也确有一定危险,必须得解决掉。好在对方藏太深,也太久,他虽没时间提前抓到人,当场粉碎并不难,这些人不过是被诓过来乌合之众,可时间……还是太紧,京城,北镇抚司……那里有人正等着他,他必须要快点,快点,再快点!

猎猎朔风中,凛冽大雪里,仇疑青单手握着缰绳,微微倾身,俯在马背之上,眉藏剑锋,眸蕴锐芒,用尽生命奔赴之处,就是这些人所在!

北镇抚司,叶白汀事搞大,不仅祭出了小铃铛,让秦艽帮他在墙头吸引火力,让石蜜在诏狱门口扶琴激乐,里头相子安也没闲着,这些天一直在照他吩咐各种排查,但对方在诏狱藏得很深,而且一点动作都没有,他最多也就发现了几个密道,可别人不用,你有什么法子?今□□了,有人跳了!

那还等着什么?当然是招呼下面人,一起堵住啊!

“都给我守好了!看谁过来,立刻按住!”

“别想耍小心眼,”相子安狐狸眼掠过四周围,“看看外头架势,你是能打得过锦衣卫,还是能扛得住少爷谋计?还是不怕死,扛住指挥使记仇?指挥使现在是在外头,没时间,顾不上,等他回来——你猜在他手上越狱人,是个什么下场?”

诏狱气氛一滞。

这里大部分人都经历过仇疑青走马上任时场面,那可是实打实用血铺出来,别说人犯了,整个北镇抚司都归他管,他谁不敢杀?

相子安亮了亮腕子上铃铛:“还不如这个好使不是?”

他一边晃,一边心叹可惜,这玩意是借,回头要还,什么时候真能有机会戴上就好了。

“我知你们中间有人无罪,完全可以期待这条路,有人呢,是被冤枉进来,也不是不可以翻案——少爷本事,你们少瞧了?诏狱里出头机会可是不多,今天千万别错过了,都给在下好好干!”

“不错!”

“都听少爷!”

“你就瞧好吧!”

一堆犯人,要不就是被吓唬住,要不就是被哄住,能进来这里,大多不缺脑子,相子安都点明了路,他们怎会不知道怎么做?

有一个算一个,大家行动起来,胆敢有那越狱,行为不轨,立刻按住!

别说动起来人了,连玄风都跑出来了,它不会刀也不会剑,不能和敌人对线,但它跑得快啊,专干绕后咬屁股事,你发现被偷袭了,生气了要砍,人家四条腿跑比你快多了,你再追,豁,人家仰天汪汪两声,哗啦一片,背后跑出来一串狗子,一个个精精神神,耳朵尖尖,黑褐色短毛,跑起来你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狗将军哒哒哒跑开,姿态那叫一个潇洒眼神,那叫一个睥睨——

蠢货,以为狗将军只有一个么?既然是将军,那背后必然有千军万马!

“嗷呜——汪汪汪!”

咬他!咬死他!

大风大雪,跑起来人和狗,分不清哪里铃铛声,还有慷慨激昂《兰陵王入阵曲》,北镇抚司上上下下热闹不行,而叶白汀这边,也终于到了千钧一发时刻,问出了信息,人也没稳住,从塔楼墙头摔了下来。

“呜——汪!”

狗子看到,着急不行,离弦箭一般,嗖蹿出去,爪子刨都要飞起来了,千军万马之中,直奔而来,跑要多快有多快,眼神要多坚定有多坚定!

近了近了近了……就是现在!

狗子后腿蹬地用力,一个跃纵大跳,身体腾挪到空中,只为接住少爷!

“汪?”

可惜没垫着。狗子腾空又落地,连少爷衣角都没碰着,扭头一看,仇疑青刚好策马掠过,大手抱少爷稳稳。

狗子不甘心追了两步,可都是四条腿,它就是不如马跑得快……

“汪!汪汪汪!”

狗子气直吼。

申姜吹了个口哨,一脸同情召回狗将军:“算了吧,人家有马有坐骑,你有什么?”

“汪!”狗子眼神相当凶。

申姜好像能听懂似:“哦对,你有小车车,可谁叫你今天没带出来呢?”

“呜——”

“乖啦。”

申姜揉了揉狗子头:“好了,外头活差不多了,带着你手下回吧。”

狗子叫唤了两声,带着群狗散开,啪嗒啪嗒跑回了北镇抚司。

同人不同命,同样从高墙上摔下来,娇少爷就有人接有人抱,周平就不行了,‘啪’一声落地,摔了个实在,别说趁机逃跑,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任由雪花落在脸上,他嘶嘶抽着凉气,看着叶白汀远去方向,声音喃喃:“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了吧!”

申姜把人拎起来,冷笑出声:“啧,真话假话都分不清,怪不得好骗呢。”

周平嘴唇咬出血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骗你喽,”申姜脸上露出一个特别坏笑,“知道什么是优秀仵作么?就是坑蒙拐骗,配合官差哄诱诈供,把嫌疑人话套出来!”

他忘了娇少爷原话怎么说,反正就这意思:“哄你两句让你乖而已,问供手段罢了,你还真信?”

“不,不可能!你们不能这么骗我!”

“怎么不能了?你杀了那么多人,没当场弄死你就是轻,还这不能那不能,你玉皇大帝啊!走,滚回你牢房去,好好享受以后生活,很爽哦——”

……

有那么一瞬间,叶白汀是恍惚,视野倾倒,冷冽大风灌进衣服里,冰凉雪花落在脸颊,界突然变得无声,他背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胸膛。

腰上环过来大手很热,身下马儿跑很快,呼吸弓弦一样紧绷,又瞬间变得轻松。

“抱住我。”

男人声音低沉,融在风声里,有些遥远,叶白汀没反应过来。

“紧一点。”

似是用时太久,男人不得不拉过他手,放在自己腰间,大手按了按他头:“别怕。”

披风衣角在耳际滑落,叶白汀透过缝隙,看到仇疑青腾出双手,顺手从背后箭囊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之上,都没怎么瞄准,手就松开,箭矢‘啪’一声射出,破空声响,落后落在一人左胸之上,血花立时飞溅,这人便倒地而亡。

这张脸不要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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