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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躲我?嗯?(1 / 2)

雪后初霁,晨光灿烂,阳光尚未暖到融化积雪的温度,却已足够明亮,温柔的掠过窗槅,唤醒宿醉的人。

“嗯……”

叶白汀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手背覆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他是诏狱里说两句话都要歇一歇,走路都要扶墙,毕生最大心愿不过是能再晒一晒太阳的绝望囚犯,哪里会想到,竟也有被有阳光叫醒的一天。

好奢侈。

叶白汀闭着眼睛伸懒腰,懒腰伸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身上衣服不对劲。

他已经不是诏狱里,衣服连最起码的整洁干净都无法要求的小囚犯,他现在有小牌牌,有小铃铛,可以睡在仇疑青为他辟出的暖阁里,生活标准早就变了,别说衣服,除了锦衣卫的战裙,他还有常服,还有披风,还有狐狸毛的围领,睡觉也有专门质地柔软的睡衣,不应该这么硬……

顺手往身上一摸,根本就是昨天白天穿的衣服,料子扛风,版型挺阔,睡前就没换。

他睁开眼睛,四下一望,房间里哪哪都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炕上小几被移到了一边,上面摆着一壶茶并几个小杯,窗角花斛也被挪了,挪到不管他怎么伸胳膊腿都碰不到的地方,就连他身上的被子,也是方方正正,按的严严实实……

可是身上衣服不对。

叶白汀坐起来,按了按额角,有点晕,昨晚……应该是喝醉了。

桌子花斛,是仇疑青帮他挪的?怕他喝醉了睡觉不老实,把自己给撞死了?

想起昨天那坛梨花白,他就忍不住回味,味道真的不错,可他不应该贪杯,冲动了。昨夜景致不错,难得雪后初晴,有月悬空,寒梅映雪,风寂人疏,桌上有酒,对面有友,他就没收住。

那般倾诉心声,是不是有点交浅言深了?

叶白汀反省了下自己的行为,又比对仇疑青的性格,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在意,这男人是个好领导,见多识广,活得通透,应该不会笑话他。

不就是男人酒后暴露了点脆弱心理,有什么了不得的?

叶白汀拍拍脸,起来洗漱,心情很不错的出了门。

“汪!”

刚一出来就看到了狗子,玄风拽着小车车,热情的跑到他面前,又是蹭又是拱,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来拉你呀。

“谢谢玄风,”叶白汀揉了揉狗子的头,“但是不用了。”

他往诏狱的方向走,发现路过的锦衣卫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像是有什么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叶白汀懂,大概是他昨天表现太帅了,别人敬佩,想靠近,又不敢太近。

他端起礼貌又自信的微笑,冲路过的每一个人点头,就差没招手慰问,说同志们辛苦了。

走进诏狱大门,狱卒们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也是那种明明憋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正主面前十分害羞的样子……

叶白汀懂,同样报以微笑,大家都辛苦了,实不至如此,昨日非他一人之功啊。

走到自己牢房,相子安和秦艽甚至也很不对劲,秦艽看着他的眼神像毕生从未遇见的绝世好菜,想过来,又有那么一股子‘近乡情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样子。

叶白汀同样微笑以对,因为是熟人,他笑得便格外温柔,格外从容。

秦艽用来做指尖锻炼的泥丸子都掉了下来。

相子安欲言又止:“你昨日……”

“嗯,”知道我昨天很帅了,不必一个一个如此惊艳,叶白汀十分矜持,“昨天你们表现也都不错,谢了。”

“少爷不必客气,可是昨日……”

“嗯,主犯已经伏诛,连环凶杀和雷火弹案情清晰,可以结了,只是新的信息还需整理。”

“昨日……”

“嗯,昨日你在诏狱里都有什么收获,讲来听听?”

相子安:……

算了,说正事就说正事。

他肃正表情,说的认真,叶白汀听得也认真,至于邻居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他根本没有在意,一直聊了个把时辰,快到中午了,他也没走。

他本来也没想走,奈何这些人都催他——

“快去给老子搞饭!”秦艽带头发言,话放的理直气壮,“昨天都忙,我也没催你,今天可是有空了,老子昨天卖那么大力气,你不得犒劳犒劳?今天午饭必须得有大鱼大肉,老子要点菜!”

叶白汀:……

行叭。算你们有理。

他知道申姜那边早安排下去了,今天中午亏不了这些人,就溜溜哒哒的出来,想帮着催一催。

路上人们眼神仍然奇怪,他就觉得有点过了,锦衣卫心理素质这么参差不齐的么?

正好看到牛大勇,他招手把人叫过来,让他帮忙去催一催诏狱饭菜,顺便看了看左右,问了一声:“今天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刘大勇眼神竟然也有点奇怪,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少爷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给催菜!”

你不对劲。

你们都不对劲。

叶白汀眉心蹙起,回到暖阁,让人叫了申姜。

申姜很快过来了,进门就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眼神和刚刚外边那些人没什么区别,满含敬畏,又似乎充满八卦气息,相当意味深长。

叶白汀眯了眼:“到底怎么回事?”

申姜嘿嘿的笑:“听说少爷一早就出去视察了?好厉害啊!”

叶白汀一顿:“什么视察?”

不就是暖阁诏狱来来回回的走,往天不都这样?

申姜挤眉弄眼:“你冲那些锦衣卫小兵笑了?”

叶白汀冷笑:“怎么,我不能笑?”

“不是不能,是如此亲民……”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少爷了不得啊,昨天和指挥使拍桌子了!”申姜十分兴奋,“大家是佩服你呢!”

叶白汀目光瞬间呆滞,什么东西?他干了……这种事?拍桌子,冲着仇疑青?

他再次仔细回忆了一遍,应该只是喝多了点,交浅言深,暴露了些许内心脆弱,说了点不合时宜的真心话,没,没有断片……吧?

他记得自己处在某种情绪之中,仇疑青作为一个好领导,适时安慰了他,开解了他,顺便表现了下自己的强大,嗯,他们沟通的应该挺好,拍桌子……是怎么回事?

申姜凑过来:“你不但和指挥使拍桌子,你还说他放肆!”

叶白汀:“……啊?”

申姜神情笃定,中气十足:“你不但说他放肆,还说他不配同你一桌喝酒!”

叶白汀立刻反驳:“不可能!”

他再大逆不道,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申姜啧了一声,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也不想信啊,所以才悄悄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叶白汀突然质疑,北镇抚司规矩重,“指挥使的墙角,你们也敢听?”

申姜立刻举手发誓:“我没有!都是外边那群人说的!昨夜你和指挥使喝酒的时候,正好轮值的人换班,有人经过这边,就听来了两句……要不说少爷厉害呢!不仅敢和指挥使拍桌子,骂指挥使放肆,你还扑过去和指挥使打架了,指挥使都没还手!”

叶白汀:……

有种找地方钻进去的冲动。

怪不得今天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奇怪,他还以为是昨天自己表现太帅……原来就是八卦!

他挣扎了一会儿,接受了自己‘酒后断片’这个事实:“真的……么?”

申姜同情的看着他:“真的,换班的兄弟隔着窗子,看得清清楚楚,少爷你真的有胆气,老虎屁股都敢摸……”

叶白汀:“指挥使他……没有揍我?”

申姜兴致又来了:“对啊!你快跟我说说,为什么指挥使没有揍你!这么给你面子!”

叶白汀:……

申姜挤眉弄眼:“你俩在北镇抚司上下的传说……你是知道的,没想到不仅仅是传说啊,少爷是不是背着我们,对指挥使做了什么?你俩是不是……嗯?谁先下的手?”

叶白汀看着他,眉梢挑起,就是一个冷笑:“我现在倒是很想对申百户下手,不知申百户可有空闲?”

申姜举手做投降状:“我可是良民!每天兢兢业业干活,老老实实上班,你可不能用这种阴招陷害我!”

阴招?

叶白汀眸底杀气更甚。

申姜正后背发凉,感觉大难临头的时候,突然门口一阵响动,人们肃正行礼:“见过指挥使!”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人没了。娇少爷突然跑开,速度和步法前所未见,噌一下,已夺门而出。

申姜:……

还说你俩没事,躲什么躲,连面都不敢见了!

叶白汀疾行如风,奈何腿脚还是比不过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人家那长腿,那步伐——

情急之下,叶白汀用力晃了晃手腕,一长三短,很特殊的节奏,那是他在百忙之中训练出来的口令:狗将军你在哪,快来救我!

“呜汪!”

不愧是天底下最可爱最靠得住的狗子,它来了,它拽着他的小车车来了!

叶白汀完全没有犹豫,直接往小车车上一坐,都不用喊走,狗子就兴奋的跑了起来。

昨天才下过大雪,纵锦衣卫们勤快,扫得干干净净,地上仍然有薄冰,寒冬腊月,地砖带土都冻上了,光滑的很,狗子拉个小车车装个人,真的,毫不费力。

终于拉到了心尖尖上的少爷,狗子开心疯了,甚至炫耀的围着院子转了两圈:“嗷呜——汪!汪汪!”

叶白汀:……

艰难抚额。

他刚才就想着跑了,能多快就多快,能想什么法子就想什么法子,现在突然发现叫狗子这行为不对,小车车……他是能坐进去,狗子疯跑着开心,可狗子拉风了,坐在车上的他是不是有点滑稽?

他这行为,哪里想要逃跑,分明是告诉大家,所有人——快来看我!

仇疑青一定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他甩手腕上的小铃铛,还看到了他坐上小车车的所有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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