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看着一个又一个发愣的人,再一次重新说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要去火车站找他。”
“噢,他有张火车票。”白白用手又抹了下眼角。
“之前他都买好火车票要回家的,结果出了这种事。”
火车票一直留着,蒙混过关混上火车,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有些人可以这样,但是那都是平常普通而正常的。
胡瑶听了听就直接摇头,
“过期的票了,他想上,人家也不可能让他上去啊。”
“咳,能上去的。”三娃头一次说话还带脸红的。
毕竟曾经是有过经验的。
大娃也不说话,微微低了低头。
胡瑶又看了看小脸儿青白的白白,这姑娘心思可真单纯啊。
不管自个儿弟弟到底是不是真神经了,可这姑娘当媳妇确实不错。
胡瑶心里头有了点想法,可她还是觉得胡小弟应该就在南市呢。
胡瑶还在都往好处想的呢,白白还是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说,
“师兄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好多同学也帮着一起找了。我连女生宿舍楼都去了好几次。”
“女生宿舍楼?”庞团长媳妇突然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她然后又看了看这个叫白白的姑娘。
而萧师傅也看到同庞团长媳妇的眼神是碰到了一起,眼神又微微黯了黯,叹了口气。
“白白刚入学那会儿,不懂的比较多,有一次去本校参观,碰到了高年级的做实验。”
因为不懂,看不明白一些医理知识,所以热心的胡小弟就帮着解释了。
然后胡小弟发现白白很好学,也很聪明,就鼓励她申请到本校别的专业,以后也可做大夫的。
但白白自己努力没用,家人不理解,就觉得她现在能做兽医很好的,而且早早能毕业上班赚钱了。
所以白白虽然比胡小弟晚入学一年,却是更早2年毕业了。
而胡小弟一共上了五年,毕业时间正好是今年。
胡幽这会儿也听着有点别扭,但是说不上哪里不对,所以她大着胆着问了一句,
“那个,小白啊,你是我弟的对象么?”
胡瑶其实还挺盼着呢,要是自个儿弟弟真不知道因为受啥刺激,而发神经的化,那这姑娘真的是不离不弃。
情比金坚?
但是也不是说要拖累人家,就是觉得这姑娘品质好,让人不由地就很喜欢。
“唉,她不是。”萧师傅在一旁还叹了口气。
不过说到白白不是胡小弟的对象时,胡瑶还微愣了愣。
这姑娘真好哇。
萧师傅脸色也是黯了黯,用一种很心酸的眼神望着白白,语气里略带着点沉重。
“她晚了一步,被另一个女人抢先了。”
“那个女的是胡三琅同班的,听说也是她先同胡三琅告白的。当时学校还满轰动的。”
毕竟这个年代,告白这种事写个小纸条都怪羞人的,何况当着所有的同学的面,“真情”告白呢。
这么热烈的感情,一般人是顶不住的。
何况还是个乡下小子,没接触过什么女人,和同学平时话都很少,一直忙着自己的学业。
这样的普通的胡小弟,被一个城里姑娘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告白了。
人生头一回不说,同学们比他还要激动。
用鞋底子抽着碗底的,用筷子敲着洗脸盆儿的,拍手跟跳舞一起转圈的,还有爱好吹小喇叭的……
“嘀嘀嗒,嘀嘀嗒……”
这个年代的男人,或者是后世的普通男人,都是挺不住的。
胡瑶听了后脑勺都发凉,总觉得太过儿戏了。
“然后呢?”
“然后胡三琅就跟李三娘同学在一起了。”
胡瑶看到过胡小弟的信,确实是最后一封信里写着有对象了。
那说明俩人感情不深啊。
胡瑶太小看这个年代的人的执着和认真了,胡三琅就是特别特别认真的。
就准备带着李三娘同学回家的,而当时从信上的语气上看,女方好像也并不反对。
“我弟弟一直都不舍得回家,也是为了省一点钱。不过他这两年生活怎么样,我这边也确实不清楚的。只知道他在信上说,会带着对象回去的。”
胡瑶越听越觉得事情真够复杂的,而从胡小弟对象的名字上来看,也不是什么好家庭吧。
这年头了,还起“三娘”?
胡瑶在村里头都没听过这种名字了,女孩子的名儿更多的是带花带艳丽感觉的。
萧师傅在一旁也是点头,
“这个事我比较清楚的,本来他要带着那个李三娘回家的,而李三娘本人也是同意的。”
李三娘本人。
萧师傅特别会说话,让每个人都听出了不同。
除了抱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茶糊吃的五娃,压根就不听大家围着桌在说什么,而是伸出两小胳膊冲着胡瑶鼓起小脸儿,
“妈妈,我饿了。”
胡瑶赶紧给她冲了一碗面茶,这小丫头还爱吃这个,能把碗给舔光了。
胡瑶也给大娃和三娃都冲了一碗。
本来还想给几个大人一人来一碗的,却被萧师傅给阻止了。
“家里还有点菜,一会儿咱们做菜吃,先把话说明白了。”
萧师傅是个痛快人,她平常也是一个人在家,所以家里人多热闹她还挺喜欢的。
可话确实了要说明白了,要不然谁也没心情吃饭,除了几个娃。
不过庞团长媳妇却又不明白了,
“既然李三娘本人同意跟胡家小弟回家了,那她现在人呢?”
“啪”一声,白白用力拍了拍桌子,上下牙齿狠狠地咬着,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吃人似的。
“就是因为她,师兄是真想和她结婚,她本来说的好好,可、可就因为师兄出了事,她、她就跟别的人跑了,呜……”
“师兄好可怜啊,呜……”
胡瑶却不觉得意外,光听俩人告白的事,就觉得这个女同学对待感情并不是很认真的。
或者说,当时是有什么原因让她看上胡小弟的。
“我弟只是个乡下小子,她既然是南市的城里人,她为什么能看上我小弟呢?”
别说这年头城里人乡下人分得那么清楚,即使是后世,再开明和广泛的生活环境,也是要看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这俩个,不管从生活背景还是从家庭条件,门和门的距离远着呢。
“谁说的,师兄学习好,人也长得好,很多女同学都偷偷喜欢他呢。”
白白立即给胡小弟证明,那是个抢手货呢。
白白拿着块手绢擦眼泪儿呢,一旁的萧师傅无奈并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是了,所以我这个傻徒弟也喜欢你们家这个抢手货呢。”
“呵呵。”胡瑶略微着心里头发酸地笑了笑。
这年头只要是谈对象,那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这个白白姑娘在胡小弟这种情况下,还能很大方的同胡小弟来往,看来不仅心地好,心胸也宽。
“小白这孩子,是个心宽的,而且胡三琅同学也是个品性好的,所以在出事之前,都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关系。”
萧师傅这人胡瑶虽然不了解,但是能看得出来,这人是个特别有骨有气的。
这种人说的话,基本没什么假话。
而且这年代的人在感情上都很单纯,既然不能成为恋人,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都是能处理得很好。
胡瑶相信,白白和胡小弟的关系,一直都很简单。
不存在什么觊觎别人男朋友的事。
萧师傅的话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他们一起关系好的有好几个同学,因为都和白白关系不错,就经常拿着菜到我这里做菜吃。”
“我这的房子是兽医站分给我住的,院子空房多,所以有几间房就是专门给这他们这些同学备着的。”
萧师傅也是怕胡瑶他们误会,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胡瑶也相信的,一直在点头。
而庞团长媳妇的急性子又上来了,说话也急躁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李三娘就不跟胡三琅搞对象了?”
胡三琅,李三娘,这俩人名字听着是挺般配的,可事实上却不是。
“胡三琅倒霉,买了火车票就回学校收拾东西了,可是在上楼时,同一个从上面下来的同学撞了一下。”
“胡三琅瘦,一下就被人从楼梯上给撞倒了。”
“就因为体力上吃了亏,而从楼上下来的那人急着办事,胡三琅同学整个人从楼梯上翻滚到了下面。”
“等送医院后,救了整整一天才救活的。”
“不会是这样就给撞傻了吧。”把面茶糊碗用舌头舔了一下的三娃,完全不带脑子的问了一句这样的话。
胡瑶直接被噎住了,伸手在三娃脑壳上摸了两下。
“别舔碗。”
其实萧师傅也一样,差点被三娃的这话给噎死了。
但是毕竟三娃是个6岁的娃,还在伸舌头舔碗呢。
萧师傅看了眼三娃,又不自觉地扫了两眼大娃,这才收回了眼神。
萧师傅已经多次把眼神扫向大娃了,她可能没什么感觉。
但大娃却是有所察觉,不过没有说话,毕竟萧师傅也不像个坏人。
萧师傅又连连叹气,“李三娘是在胡三琅抢救过来的第二天去的医院,当时我也在医院。”
不仅是萧师傅对李三娘不满,而且在医院帮忙的几个同学,都对李三娘很有意见。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三娘并不是来看胡三琅的。
“她是来分手的?”三娃终于把面茶碗给舔干净了,顺带说了一句话。
萧师傅这会儿觉得自个儿肚子里有一团火,真想把这个6岁小子给烧两把的。
胡瑶也是被气着了,不过她对娃是没脾气的,只是故意声音放严厉的说,
“一个破碗有什么可舔的,想吃再冲一碗。”
结果却被三娃斜了一眼儿,“你懂啥啊,面茶的灵魂就在最后这一点上呢。”
庞团长媳妇直接把三娃搂了过去,轻轻拍了他两下屁股。
“安静点。”
不过萧师傅却是一脸的无奈,
“李三娘也确实是提分手的。”
就在胡三琅刚同手术室的时候。
胡三琅整个人都肿着呢,腿上打着石膏,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
李三娘完全没有以往谈对象的感觉,甚至连作为同学的基本同情心也没有。
态度很冷淡,一脸瞧不上胡三琅的样子。
“本来昨天就是要跟你说的,可是你在动手术。”
“我们分手吧。”
胡三琅没有一点反应,他本来都是半昏迷状态,听到李三娘说分手手,却只是僵硬地伸伸手,但是全身的疼痛,让他的手没有抬起来。
其他同学也差不多,有在病房外的,有在病房里照应着的,都被李三娘这一句给惊呆了。
李三娘之后就走了,一点也不留恋,甚至看胡三琅同学的样子,就像是在瞧一只蚂蚁。
“嗯,对的。”白白也跟着点头。
“师傅说的很对,就这种感觉,李三娘看着师兄就像看一只蚂蚁,还特别的瞧不起。”
恋爱分手,分手再恋爱。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却没有人能干出李三娘这种事。
胡瑶还有种感觉,那就是,迫不及待。
“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等我小弟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提也可以的,谁还巴着她不成么,她以为她有多香似的。”
胡瑶的话问到点子上了,白白的脸色变得特别的狰狞。
“因、因为她要、要和另一个男的去、去京都了。却这么逼迫师兄。”
说着说着白白又掉泪了,胡瑶也明白,这姑娘大概是真喜欢自家小弟。
可惜胡小弟太年轻,被人玩弄了感情。
“我也是听那些同学说的,李三娘在离开医院的第二天,就跟一个男的走了。”
“去京都了?”胡瑶不由地紧紧皱眉,怎么她还是觉得事情很怪。
“那之后我小弟怎么样了?”
其实后面大概情况,胡瑶也能猜得着,估摸着胡小弟受不了刺激,就有点半疯的了吧。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情深易伤嘛。
“唉,受伤的都是重感情的。”
萧师傅又不断地叹气,
“可要是光李三娘分手这个事,还不至于让胡三琅精神状态不对。”
萧师傅把半疯说成了精神状态不对,胡瑶对她的印象更好了,这个人说话办事都特别的有分寸。这种人,平时做人都是差不了的。
不过这次胡瑶没说话,等着萧师傅继续地说。
“差不多过了半个来月,胡三琅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然后医院大夫才敢他的病情让他知道。”
“本来是要瞒着他的,可他毕竟是学医的,一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所以就再三地追问大夫。”
三娃却撇了撇嘴,还“呵”了一声。
“我家就有个断腿的,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不会也是腿断了吧。哈哈,是这么巧么?”
胡瑶气得都想掀桌了,她看向了大娃。
而大娃只是淡淡地“咳”了一声。
“看我大哥没用,得看我二哥的,不就腿嘛。”
三娃的话说得一桌子人没人敢再说半个字了,他看向了萧师傅。
“萧奶奶,我小舅舅真的断腿了么?”
只是三个字“萧奶奶”,差点把萧师傅给说得化了。
因为三娃也是圆嘟嘟的,而且眼睛又黑又亮,说话还特别的好听。
“嗯。”萧师傅微微点了点头。
可萧师傅却觉得不大对劲,本来挺悲伤的个事儿,刚才的气氛也挺悲的,被三娃两三句就给整得心里头也没那么难过了。
“这有啥的,不就是断腿儿了么,我家现在有俩个呢。没事没事,找到小舅舅,也放我家,再来一个也行,还能凑一桌麻将呢。”
“行了。”胡瑶都要被三娃给说得笑出来了,本来她心里头特别难受,自个的弟弟不仅找不着,还断腿了。
这么一件让她觉得伤心后,让三娃三言两语说得,她都不觉得心发酸了。
萧师傅也差不多,这会儿看着三娃还有些眼热,就从庞团长媳妇手里把三娃给抱了过来。
她用手摸了摸三娃的小脸儿,又摸了摸长着硬茬头发的小脑壳。
“这孩子说得也没错,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有什么还想不开的呢。”
“可胡三琅当时就想不开,接连遭遇生活上的打击,所以人、人的精神一直就不大好,平常都在医院住着呢。”
“我……”三娃张口还要说话,却被萧师傅用手给捂住了。
胡瑶看到三娃发懵的表情,心里话说,这是遇到高手了,不声不响就把你小子给解决了。
“那个撞到胡家小弟的同学呢?”庞团长媳妇了一句。
这个事萧师傅也是知道的,“这事也倒是经了我的手,我替胡三琅同学做的主,跟对方要200元的医药费。最重要的就因为胡三琅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能再做大夫了,精神上才承受不住的。”
三娃这会儿已经用力脱离了萧师傅的魔掌,绕到了胡瑶的旁边。
胡瑶把他抱进了怀里,伸手摸了摸这个小魔星。
“是不是钱没拿到呀。”
别说是这年头了,在后世这种扯不清楚的事,都多得不得了。
“嗯,那家人说只管腿的事,就给留了50元,别的根本不管。”
胡瑶听懂了,自家小弟自那会儿之后,是一直在医院住着呢。
“他后来在哪个科室住着呢。”
“嗯,精神科那边。”白白抿着嘴说的,而且她还看着胡瑶的脸色。
胡瑶知道,自个儿弟弟自打出事以来,一直是多亏了白白姑娘和这位萧师傅。
“我弟一共欠医院多少钱。”
“并没有欠医院的。”萧师傅笑了笑。
“我手头上有不少的积蓄,暂时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