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敲开,小童提着木盒子,孟含帮他拎着小红炉,一手抱着一篓子碳进来。
佘舟野让他们将东西放到博古架慈下,自己拿上衣服去净室梳洗。
刚撩开隔开卧室和书房的帘拢,就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怎么有稀稀碎碎的声音,嘎吱嘎吱的,难道进耗子了?
里面黑漆漆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孟含和小童已经放下东西退出去了。
书房里唯一一盏蜡烛要快熄灭了。
他拿出火折子,扒开竹帽,细长手指捏着,放到唇下轻轻一吹,零星的火星子在黑暗中迸发出来。
慢慢地,一道颤巍巍的火苗窜起来,佘舟野站在微弱的灯光下。
佘舟野环顾四周,没发现白缪的踪迹。
只能听到角落里的窸窣声,他迟疑地走过去,放慢脚步,听了一会儿。
偷偷拉开衣橱的柜门。
只开了一个小角。
里面嘎吱嘎吱的小东西很谨慎地挺住,敏感地转了一圈耳朵。
“啾!!”
“啾呜?”
佘舟野挑了一下眉,看着衣柜里背对着他正吭哧咬小鱼干的奶猫。
他靠着衣橱,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白缪正整个猫猫钻进纸袋子里,只有屁屁撅着,暴露在空气中,尾巴快乐地在板子上一滑一滑。
她将头埋到纸袋里,又奶又凶地吃小鱼干,吃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场变了。
有什么鬼东西正在窥视她。
她尾巴一下子竖起来,全身的毛毛炸起,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毛球球。
嘴巴里咬着的小鱼干断成两截,白缪用爪爪捧着,慢慢从纸袋子里退出来。
“咩啊?”
但她的视线被纸袋挡着,跌跌撞撞,没把脑袋放出来,反而摔了一个屁股蹲,白团子四仰八叉躺在衣橱隔板上。
圆肚肚扭啊扭,艰难地翻起来。
她刚刚把自己解放出来,还没有松口气,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亮光。
先是看到修长的被黑色布料包裹的劲瘦大长腿,眼睛慢慢往上,是穿着绯色袍子,被镶银边的腰封封住的细窄小腰、挺拔胸腹。
再往上,看不到,白缪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佘舟野配合地低头,好让她看清自己,火折子往上抬了抬。
“看清楚了。”他声音低沉。
“喵呜”白缪装傻。
“偷吃?”他点点脚下的小鱼干脑袋,似笑非笑,神情慵懒:“嗯?”
他将旁边的烛台捞过来,火折子倾斜,点燃几支红烛,房间里骤然亮起来。
暖暖的烛光将他的五官照得清晰起来,鼻梁高挺,红唇湿润,眼睛视线牢牢锁住她。
白缪心虚地“喵”了一声,低头找了找,纸袋已经被她暴力扯烂了,没有地方可以藏起来。
她低下头,用脚脚把旁边的鱼鱼脑袋推到屁股后,一屁股坐上去,用尾巴掩饰犯罪现场。
猫猫没有偷嘴哦。
那都是你的错觉~
佘舟野笑了一声,低下身子瞧了瞧她的脑袋:“怎么,和小胖学的撒谎啊。”
“怎么没学会精髓呢。”
他低下身子,觉着火折子凑近才发现:“哦哟,这个小脏猫是谁啊,这么脏,要不要扔出去乞讨,还能挣钱。”
“!!”
白缪低下头,幻化孽镜,佘舟野作为凡人看不见。
孽镜小小一面,是雕花铜镜的样子。
她脚脚踩到上面,低头,吓得猫猫瞪大眼睛往后缩脖子。
咿呀!
这上面歪着脑袋,还缩着脑袋的脏猫是谁啊,一脸油,奶须须上还挂着小鱼干的碎碎,肚肚上的毛毛都黏一起了。
凶手她只销毁了凶杀现场,却没有收拾犯罪工具。
“喵呜!”给你吃。
白缪迅速捡起自己咬断的最后一条小鱼干,爪爪捧住,举过头顶。她仰着脑袋看佘舟野,大大的猫眼里写满了“贿赂”。
缪缪请你吃鱼鱼。
吃了缪缪的鱼鱼,你要为缪缪保密。
缪缪崽崽的眼神,心虚又真诚,爪爪聚得老高,他不为所动,她还试图再用力往上面举。
“”佘舟野沉默。
她试图蒙混过关的意图非常明显,佘舟野摇了摇头。
猫猫能有什么小心思呢,猫猫只不过是为了多吃一口鱼鱼嘛。
洁癖怪佘首辅因为要去洗澡,身上没带帕子,他捏起自己的衣袖,帮白缪把脸擦了擦。
把她高举的爪爪推回去。
“这个就留着明天吃了,行不。”佘舟野询问道。
“喵呜呜~”阔以啊。
白缪仰着脸,乖乖把最后的小鱼干交出去。
她交了小鱼干,吧嗒一下倒在隔板上,露出粉嘟嘟的肚皮,让佘舟野给她擦。
佘舟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袖子一眼,估摸着,把衣服搓破了也擦不干净油吧。
他抱起小奶猫,用竹帽将火折子盖起来。手里的正燃烧的火折子瞬间变回一根竹条丢在一边。
他找了一个小盆子,将白缪放在里面。
“咦呜?”是要干什么?
终于要丢她了吗?
所以,这个盆盆难道是给她乞讨用的小破碗?
那小鱼干岂不是最后的口粮了。
白缪抓着他的手指就嗷嗷叫,不要呀,不想做流浪猫猫。
她顺着佘舟野的手臂站起来,坐在盆盆里,拉着佘舟野的手,啄了一口。
没反应。
她又亲了两下。
阔以了啵^3^
她坐在盆盆里,伸出爪爪,勾住佘舟野的衣服:“喵!”
抱我!
一根手指抵到白缪脑袋上:“去洗澡。”
“欸喵?”
佘舟野端着小盆盆,到净室里,舀了满满一盅水,慢慢淋到她身上。
暖乎乎的水流避开脑袋淋下来,白缪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热气腾腾的净室里,猫崽崽瘫坐在一个小盆盆里,身上还搭着小方细葛布。
“这样就不怕了吧。”佘舟野一边给她抹香胰子一边说话。
猫猫点头,舒服得不想开口。
他细心地抹完泡泡,趁着搓毛毛的机会,把白缪身上摸了个便,软嘟嘟的肚皮整个瘫在他手上的感觉是最舒服的。
满满奶膘啊。
他一手抱猫,一手换盆水,快速洗完猫,准备把她抱出去,但白缪爪爪死死抓住盆盆,张大嘴巴:“牟~哦!”
不要,还要泡!
“??”佘舟野看着盆盆里尾巴快乐玩水的小猫咪。
怎么还牛叫上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猫啊。
“好吧,那你在这泡着,我去帮你把香炉搬过来,一会儿你出来就直接趴上面知道吗?”犹豫片刻,佘舟野看了看前面的丝帛屏风:“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就来帮你收拾。”
“你烤完了就到床上去,很晚了。”
白缪听着他的话,再看看被他放到一边的干净衣服和冒着热气的浴桶,突然就明白,他是要去洗澡了。
佘舟野,
要去洗澡!
白缪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他还偷偷把屏风搬了过来,两盏,就是为了挡住她,不要她偷看。
白缪歪了一下脑袋。
哼~不要她看,她偏偏就要看。
白缪从盆盆里钻出来,抖了一下身上的水,攀着香炉子起来,坐到佘舟野给她事先放好的毯子上去偷看人洗澡。
她憋着呼吸往里面看,腾腾的热气中,佘舟野和跳跃的烛光映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橘黄色小火苗一跳一跳。
她抬起右前爪,捂住嘴巴。
袍子滑落,露出一双修长有力的腿,那双腿慢慢踏进大木桶里。
白缪甩了甩脑袋将毛茸茸的小耳朵立起来。
浅黄绢面屏风后放着一个杅桶,正寥寥升起水汽,佘舟野坐在杅桶里,潮湿的手臂在昏黄的烛灯下闪着光。
绕是对男色没有想法的白缪,此刻也呆了呆。
白缪静静地趴下,两只小前爪抄着,下巴轻轻瞌在上面,专注欣赏美人沐浴。
如果可以,她真想吹一声流氓哨。
看得过去入神,她没留意自己趴的位置不对,等滑下香炉盖子已经晚了。
她跌跌撞撞滚下香炉,净室干燥区铺着地衣,摔倒地上不是很疼。
她索性抱住自己,一路滚滚滚,从两个屏风下的缝隙一路滚到潮湿的杅桶旁边,雪白的皮毛弄得乱糟糟的。
又变脏了。
她从地上抬头,杅桶对她来说高高大大,根本瞧不见里面场景。
白缪围着杅桶打转,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浴桶对于她来说过于庞大。
佘舟野一只手垂下来,摸到白缪的后颈,两只捏住,轻轻一提便将她提起来。
白缪见被抓住,也不扭捏,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看白不看,是你把猫猫抓起来的,不是猫猫主动的,猫猫就是垂一下眼睛的事,就是看得光明正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