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吐了口香烟,迩纯嗤笑着回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俯视着古稀的父亲,冰冷的话语中满是嘲讽的味道:“到底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是谁抛弃他的?是你们,不是吗?现在,您却还在这里痛心疾首的说着什么同情?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人,总是有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度,因为牺牲的,根本不是你们自己。我们都不过是你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上天入地,也不过就是你们一句话的事,现在,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您又有什么必要在我们那座所谓爱情的墓碑上加个什么类似悼念的花环呢?”
迩纯在香烟的迷雾之中笑得更深、更苦——
“呵……从他消失之后,我开始有了种感觉,我就好像活在这种类似于烟雾的云上,你们就是这云,等我发现了这些托着我的,不过是一团聚集的空气并没有实际的形态时,我就呼——的一下,从天上摔了下来……,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做梦的时候,总是听到他对我说……他很好,只是会孤独,只是很冷,他要我去让他暖和一些,陪陪他……我做这样的梦时,总是很害怕醒来,因为那时,我会发现这不过是场梦,而我呢?我却睡在一个明明知道是他的替代品却像浮木一样抓着不放的陌生人怀里,用别人的体温温暖自己,我他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见鬼的!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选他?为什么他连跟我说句再见的机会都没留下就走了?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他的尸首?不管是大卸八块还是怎么样,至少我知道他死了,我就不用天天再盼望着他会在这个恶心的世界里再次出现了,我现在就是靠这种幻想活着,整天编造着各种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可能,一天一天的活着,我已经快发疯了,快被这种感觉逼疯了逼疯了——————”
哐————
像每次一样,他无法抑制自己因想念而躁动的情绪,迩纯一把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在地上,电脑显示器劈啪的火花就像他眼中的泪,极快的一闪而逝,指间的香烟落在地上,他又在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又在做什么?演一场戏吗?真像个小丑,我根本没权利去职责你们不是吗?他一定知道了,一定知道我是跟你们一伙的,一定知道我向他隐瞒的事了,他肯定憎恨这个家族,憎恨你们这些人,又怎么会原谅你的儿子,怎么会原谅我呢?况且,我骗了他……怎么办?他一定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了,他一定认为我在耍他,我明明可以救他的,如果我早告诉他我的身份,或许他就不会被ivan摆布了,我明明可以保护他的,却把他害死了,他肯定不会原谅我,肯定到下辈子都不会,一定的……”
像是坠了冰狱,迩纯的眼泪流过连笑容都来不及收回的脸,像是只冬日快被冻死在窗外的鸟儿,突然的,他颓败的滑倒在地上,跪在自己父亲的脚下,抱着父亲的腿,孩子一样的一边哭一央求着——
“您不是告诉我您无所不能?您把真的找回来给我好不好?只要有您的保证,一定没人再会让他受伤害的,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宠物怎么可以没有主人呢?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父亲,你救救我,我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
“迩纯,你太激动了,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你该坚强点接受这个时候,你是我的儿子,不可以这么懦弱”
老人紧紧的抓着儿子颤抖的肩膀,但他知道,这管不了多大的作用,迩纯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个时候,他除了抱紧了儿子颤抖的身体不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有其他的办法——
“迩纯,你不要激动,我叫了医务室的人送镇定剂上来,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好的,一切都完了,彻底的毁掉了,我马上就要死了,那样我就能解脱了,我知道,他在叫我,我听得到他在叫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他说过,要我死在他后面,我已经为了这句话活了三年了,我活够了,也累够了,他得放了我,得放了我……”
迩纯抱着头痛不欲声,尽管这样,他还是推开了父亲的怀抱,他不再需要别人的怀抱,不再需要以外的人的怀抱,他会感到害怕,所有的人,都是骗子,都会伤害他,只有他的不是,只有会保护他,但他却为了他痛得最彻骨,最锥心。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给他最后的惩罚,这样,他就可以站在地狱之门嘲笑他的脆弱了——
“,你早就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早就知道……”
“迩纯,你冷静点,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
老人弯下身用力抓着儿子颤抖的肩膀,不让浑身痉挛的迩纯去扯自己的头发、去咬自己的手指,如果说,的死,是迩纯给自己的惩罚,那么迩纯的遭遇,就是天在罚他了,罚他这个想要冲天的人——冲天又能怎么样?当每个帝王坐上高处的宝座时,他们都会发现,其实,他们在这一刻失去了一切。然而,就是这样的蠢事,却总是在最后才会揭穿,为了一个天下,他到底输了多少,输到最后,连自己的骨r_ou_都一并赔了进去,那是他血r_ou_的一部分,他怎么能不疼?在他与老ivan的交锋中,谁也没有赢,ivan用他儿子的死换来的,是他的儿子活着的痛,而那个所谓的“天下”又是什么?他就为了一个根本就是无形的东西争夺了一世,输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是天在罚他,罚他们这些喜欢与命争的人,罚他们的贪婪与愚蠢,也罚他们的心。
“迩纯,你放了自己吧,好吗?算爸爸求你。”
老人从椅子上跪下来,与缩在地上的儿子平视着,他盼望迩纯能够看他一眼,给他些希望,而迩纯却没有……
“放了自己?呵呵呵呵,要么我死,要么……他活过来……”
这样说时,迩纯那种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疯狂的执拗,这说眼睛看不到未来,他也不想看到未来,他只想知道,什么才是他的尽头……
“孩子,你告诉我,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拯救你……”
老人的手颤抖着,他很想去摸摸儿子的头,然而这个动作,却被迩纯戒备的闪开了,那种防范的眼神,让老人感到痛心疾首,但却无计可施,即使,他在很多人面前,是无所不能的——所有的人,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无一例外,所以,人学会了祈祷,即使是他这样伟大的老者,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求助于苍天的垂怜——
到底谁才能让他的儿子再活一次呢?
“迩纯,原来你在这儿,你怎么在地上,没事吧?”
这是海的声音,进入迩纯凌乱的办公室,海知道迩纯一定是又发作了——在他的眼中,迩纯是个很可怜的人,他很想去守护这样的迩纯,但那却时常都被迩纯所排斥。
“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别碰我”
定定的看着海的脸呆了一会儿,推开海伸来搀扶的手,迩纯自己从地上趴起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从地上捡起那面镜子,在燃了支烟,继续颤抖着对着镜子抽烟——通常,他都是这样来让自己恢复平静,有人说,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看着镜子时,他所处的世界就不存在了,如果说他现在还活着,也只是活在幻觉里罢了。
“好,我们不碰你,那你乖乖打针,然后到楼上休息好吗?”
老人在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试探着对迩纯劝着,却被迩纯抬手阻止了——
“我不要打针,你们谁都别管我,我要一个人呆着,你们都在,‘他’就不会出来见我了……”
捧着镜子,迩纯的眼神已是一种忘乎所以的迷狂。
“……好吧,那我们出去,但我来是想告诉你件事,kathy首相打电话来找你,说你寄养在他家的宠物不肯吃东西,大概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