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说:“我是他表叔叔。”
叶荣秋又补充道:“你不到重庆,到宜昌去问也好的,我是跟周家来的,周宏宇是我哥,周家当家的叫周博海,是我伯父,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真的没当过兵。”
刘文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你们等等。”说完就揭开帘子出去了。
黑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走到帘帐口往外看。外面站着两个持枪的士兵把守着,看来是没打算让他们有逃走的机会。
黑狗又走回叶荣秋身边坐下,叶荣秋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他。黑狗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揽进怀里。不等黑狗叫他别怕,叶荣秋主动说道:“有你在,我不怕。”
没多久,帘子又被揭开,这次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是顾修戈,后面跟着两个人,分别是刘文和郭武。顾修戈身上透着一股流氓匪气,看起来不像个正经军官,倒像个土军阀;刘文始终是沉静内敛的,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郭武则一看就是个粗人,凶狠和傲慢都写在脸上。叶荣秋显然比较惧怕郭武,因为他已经挨过郭武的拳脚。可是黑狗不怕郭武,他以前在黄三爷手下办事的时候像郭武这样的人见得很多,这种人虽然蛮横,但是最没有心眼,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反而比较担心顾修戈和刘文。
顾修戈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二郎腿一瞧,还真是一副土匪样。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黑狗和叶荣秋,像是猎人在打量猎物:“重庆人?读过书没?”
叶荣秋说:“我是大学生!”
黑狗想了想,说:“读过一点。”
顾修戈点点头,不管黑狗,盯着叶荣秋问道:“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叶荣秋老实地说:“叶荣秋,字茂实。”
“哟,还有字。”顾修戈回头对着跟刘文和郭武嘿嘿直笑:“听见没,还有字呢,真是读书人啊!”
叶荣秋见他态度随和,以为他已经知道弄错了,以和自己聊天套近乎来化解尴尬,因此便恢复了往常的气势,腰背也挺直了。
顾修戈又把头转回来,笑咪咪地问道:“大学生,你在大学里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叶荣秋说:“我是学管理的。学校里什么都教,数学物理地理,但我更喜欢文学。”
顾修戈点点头,又问他:“洋文学不学啊?”
叶荣秋不无得意却故作谦逊地说:“当然,我曾经代表学校接待过外宾。”
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黑狗一直皱着眉若有所思,这时候突然捏了捏叶荣秋的手心,叶荣秋不明所以,他对着叶荣秋微微摇了摇头,叶荣秋还是十分莫名。
顾修戈又笑了:“好啊,学过洋文好啊,洋人的玩意儿先进,学过洋文,就能学先进玩意儿。”
顾修戈自顾自热络的很,站在他身后的刘文郭武,一个要笑不笑,一个嗤之以鼻。叶荣秋看着他们各异的神情,逐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顾修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土烟,取了根叼在嘴里,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铁制的打火机,点上烟以后把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听说你家是做生意的?布料生意?在重庆很有名?”
叶荣秋微微皱眉:“只是小本买卖。”
顾修戈却好像没听到他这句,自顾自往下说:“那你不就是个大少爷?”
叶荣秋愣了愣:“不……”
顾修戈是压根没管他什么反应,唱戏似的从椅子上蹦下来,卑躬屈膝一脸谄媚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少爷,少爷,小的多有得罪,您请上座。”
叶荣秋完全被他弄懵了,刘文和郭武还是笔笔直地站在椅子后面,一点惊诧的神情也没有,好像对他们主子肚子里打的算盘清楚的很。叶荣秋无措地看向黑狗,黑狗紧皱着眉,眼神也很迷惑。
谁知道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顾修戈又变了脸,指着叶荣秋的鼻子凶狠的大骂道:“你是不是就等着老子这么说呢?王八蛋!肚子里有点墨水了不起?家里有两个破钱了不起?还不是tā • mā • de当了逃兵?郭武!把这逃兵给我毙了!”
郭武立刻拔出佩枪冲上前顶住叶荣秋的脑袋,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稍一用力,叶荣秋的脑袋立马就会开花。
叶荣秋吓得尖叫起来,要往黑狗身后躲,但是他一动郭武就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用枪管子死死顶住他的额头,不准他动。
叶荣秋又愤怒又惊恐地大叫:“我不是逃兵!我不是!不!不要开枪!”
黑狗也傻眼了,身子往叶荣秋那方向倾了倾,又打住了。
顾修戈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绕着叶荣秋走了两步,啧了几声,又转过头看着黑狗,要笑不笑地说:“你是他亲戚?你大多年纪了?怎么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他却是你大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