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澈笑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说,账面上的那些就是全部吧?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
“……”
“四哥,你也知道,帮派易主,如历代换朝,处处都是要用钱的。我们手头都紧,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出来吧。”
“……”
“我懂,你估计是金库太多太乱了,脑袋又受了伤,一下子没法全记得起来。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估算好了,大概有多少,我心里有数。你刚好躺着没事干,就慢慢一个个回想清楚吧。”
“……”
末了乔澈近乎温柔地伸手,撩起他头发,替他一点点擦了额上的汗。
“四哥,我等你赶快好起来。”
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亲情动人的这一幕,于是带着鼓励和安慰以及奉承的口吻对病人说:“令弟跟您感情真好。”
乔四还睁着眼睛。
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要代价的。这是他早已习惯的规则。
但他看错乔澈了。
乔澈这些年来一直那样别扭地小心眼着,耍着恶劣又不高明的小心机。看起来除了堪称完美的相貌之外,性格谈不上多好,才智也因此大受折损,越来越刻薄浅薄,目空一切。
他也以为那就是乔澈的全部。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时间和不得志让他曾经迷恋过的少年变成了平庸无聊的中年。
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演技。
乔澈用那点烦人的没完没了的小心机,来掩护住真正的大算计。也许在他的眼皮底下曾经有过很多事,但从来也没令他起疑过。
他没想过真的会有人用十几年来报一个仇。乔澈比任何人都更善于伪装,还有忍耐。这种高明,让他忽然之间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意。
接下来几天,乔澈每天都来探病。而他以来,乔博就被支开了。
以往是要乔四哄着捧着,才能见见他,还得消化他的那点小别扭。现在不管想不想,每天都是能看得见乔澈了,而且对方还和颜悦色,心情愉快的。个中滋味却很不一样。
原本乔四只以为乔澈是讨厌他。反正乔澈讨厌很多东西,不讨厌的反而少得很,因此他倒也不以为意。现在明白乔澈的真姿态,是对他十几年咬牙切齿的恨意,想着自己一头热的痴心,不由的就有些伤感了。
他在这虎落平阳的狼狈里,尚且有心思想这些情爱之事,实在很有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焦躁并不能帮得了他半分,所以他就索性放松了。
乔澈连着几天都是自问自答,渐渐也有点失去耐心。看着护理人员给乔四擦拭,翻身,按摩,犹如一场默剧。乔四一直是那么半垂着眼皮,半睡半醒的,如果不是在病床上,起色和服务质量都差了点,倒依旧很有些以往那种被侍候的气派。
等他又在床上原样被摆放好,乔澈端详了他一会儿:“还是不能说话吗?”
乔四浑浑噩噩的,被他拍了拍脸,便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着,乔澈又笑道:“你要一直都这样,倒也挺可爱的。”
末了又说:“当然,得先把把藏着的那些宝贝交出来。然后你唉怎么瘫着都行。”
乔四终于拆了头上的纱布。桥侧带点嘲弄的意思,举了面镜子到他眼前,给他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因为手术的缘故已经剃了,早就顾不上他的好看或者是不好看,他自己也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个。只是看见镜子里发青的头皮,一时就有了些微茫然。
病了气色就很不好,眉眼萧索的,懒散的神气还在,只是瘦得厉害了,看起来病怏怏的。
“怎么样?”
“……”
乔澈放下镜子,又笑道:“你这样是真挺碍眼的,还是戴上帽子吧。”
说着还真给他戴了顶皮草帽子,压低了,连眉毛也压进去,皮毛之下便是半睁不睁的眼睛。
乔澈一手托了他的后脑勺,满意道:“天冷,把你脑子冻坏那就麻烦了。你也就剩这里头的东西还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