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是个爽快人,乐呵呵地接过去:“哪能啊,那不是应该的么。那成,我就不客气了,二位也早点歇着,本来晚上还有搭台唱大戏的呢,结果出了这种事……晚上都没人出来了,这条路往里走,有一家小饭馆,咱当地特色菜,挺不错的,有空可得去。”
送走了小李,沈夜熙和姜湖慢慢悠悠地溜达到了那家传说中特色菜的小饭馆,人不多,一来不是周末了,二来也是出了事,饭馆的生意冷冷清清的。
沈夜熙在路上把盛遥他们那边查到的东西和姜湖说了,姜湖有点萎靡地摇摇头:“唔,你知道,确实有一种凶手,他杀的人,其实是某种他所憎恨的人物的替代品,比如强势的父母,配偶,或者有冲突矛盾的兄弟姐妹什么的,当憎恨和压抑到了一定的程度,而有什么东西触发了他这种压力的时候,他就需要一个宣泄的路径。”
“杀类似的人来获得心理上暂时的快感?”沈夜熙想了想,又问,“但是他杀的人毕竟是替代品,现实里给他带来痛苦和压抑的人并没有被除掉吧?”
姜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血糖有点低:“他会发现这一点的,慢慢的,shā • rén不再能带给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那种快感,他为了重温那种感觉,会想方设法地增加快感,比如虐杀,比如加快shā • rén的频率什么的……直到他精神彻底崩溃,他会对本尊下手。”
“那你说这凶手想shā • rén是谁?”
姜湖叹了口气,捂着空空如也的胃,可怜兮兮地摇摇头。
沈夜熙被他的表情电了一下,于是清清嗓子:“老板,绣花还是生孩子呢,我们这菜要等到过年呀,再不上饿出人命了啊!”
“其实……”半晌,姜湖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我看见那个现场以后,觉得那间屋子完全不像人住过的样子,尤其不像是被两个男人住过。”
这时,他们点的菜终于上来了,沈夜熙拨开一双一次性的筷子递给姜湖,动作顿了顿:“嗯?”
“太整齐了,”姜湖摇摇头,“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老板娘声称,她发现尸体的时候还没开始整理客房,可是那房间就像是没有人住进去一样,床褥,甚至那些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包装纸放回原位。”
“快吃,别等凉了,”沈夜熙顺手往他的碗里夹了点菜,“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姚皎的家也是这么整齐的,这俩人倒是一路人物。”
“说不定就是觉得彼此是一样的人,姚皎才会在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答应和这个人一起出来的。”姜湖说,他即使是已经饿坏了,饭菜上了桌,也不显得很着急,吃东西的样子慢条斯理,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咀嚼的时间变短了。
沈夜熙笑了笑,不再招惹他说话。
等到姜湖吃得差不多,开始喝汤的时候,沈夜熙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一路人么?”
小饭店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姜湖抬眼去看沈夜熙那被模糊了棱角的脸颊,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怎么去理解对方的话了。呆了片刻,才猛地垂下眼睛,避重就轻地说:“其实人和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相似吧。”
沈夜熙笑了一下,装样子去拿餐巾纸,偷偷抹掉手心的汗,似有意似无意地问:“对了,一般来说,你们心理学上怎么看同性恋的问题?”
“这有什么的,好多年以前就不在心理疾病的范畴里了啊。”姜湖也状似理所当然地回答。
谁问你是不是心理疾病的……沈夜熙无奈,决定继续逼问:“这点常识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怎么看。”
“唔……这个问题,”姜湖皱皱眉,沈夜熙心提起来了,结果姜湖喝了口汤,不慌不忙地咽下去以后才说,“我还真没大研究过。”
你怎么不在汤里淹死呢?沈夜熙翻白眼。
姜湖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没啥关系,喜欢谁不喜欢谁,被谁吸引不被谁吸引,都是自然而然的事,男的女的,也就一个比较大众一个比较小众的事吧?”
沈夜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明朗起来了,有些话张口欲出,然而将出未出的时候,他腰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一句话憋在胸口里,憋得他直咳嗽,沈夜熙气闷,低头去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随后脸色一正:“是盛遥。”
第五十六章花窗七
“我想问,‘罪孽深重’这个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结果我找到一句话,叫做‘罪孽深重,死无归所’,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事情?谁给我定的罪,我又做错了什么?”——姚皎
谁也没想到,这可查可不查的一件小案子就这么变了味道。姚皎的父亲早亡,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把他和他的姐姐抚养长大,姚皎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外国人,已经在国外定居,姚皎又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和家人闹翻,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退了休的老人独居。
地址查到以后,杨曼和安怡宁立刻就过去了。
姚皎的妈妈年纪也不小了,满头花白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天性,或许是因为宗教,安怡宁这个从小没妈的孩子,一看到她就觉得这应该是个特别慈爱特别温柔的女人,她想不出,谁有这样一个妈妈,为什么还要弄得骨肉分离。
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了安怡宁,向受害者家属通报死亡这种事情,并不是杨曼擅长的,她有时候觉得,能把这么残忍地消息对受害人年迈的父母说出来,其实就挺需要勇气的。她有一脚踢开钢板门、揍扁拿着凶器的歹徒的勇气,却不敢面对姚妈妈清透的目光。
安怡宁亮明了身份,试探地问:“我们可以坐下谈话么?”
姚妈妈周到礼貌地把她们让进屋,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一举一动都显示出她良好的教养。安怡宁的目光垂下来,落在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上:“请问您和您的儿子——姚皎,近期联系过么?”
姚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她看着安怡宁:“安警官,你们来找我,问我的儿子,想说什么呢?”
“前一天,我们姚先生的房东赵女士的报案,说他已经失踪了超过一个多礼拜……”安怡宁的话音不高,音调尽量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