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子哭着走了,岚娘子便一五一十将里头发生的说与濮宝轩。
濮宝轩这才来是为着想再瞧瞧那康娘子,没成想还能遇到王大娘子欺侮人的事情,他一想到自己退亲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不由得乐滋滋。迈开步子就要往里走——
“慢着!”
虽然这人与自己一唱一和叫王大娘子哭出了声,可还是坏了规矩,岚娘乌溜溜黑眼珠上下瞄他一眼:“这是娘子脚店,可不许外男进去。”
濮宝轩悻悻然“哦”一声,只好骑着马离开。
他心绪不佳,便信马由缰走在半路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康娘子。
这康娘子,还真是个人才,居然能信口成章。
她那巧思,那楚辞、诗经、汉赋、晋骈、唐诗的构思,便是叫自己这般的读书人去想也想不出,
上次见面后他探查了一番,才发觉康娘子居然是当日在王家请求赎身的那个厨娘。当日她在堂前侃侃而谈击败了那冒牌大厨,只不过这也太蹊跷了,一个普通农女能有这本事?
怪不得能入十一叔的眼。
何况十一叔为何又在她处?莫非是上次十一叔瞧中了这厨娘?可十一叔那般女色勿近的人又岂会轻易动心?
再者,那莫名熟悉的指环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好像在哪里见过……
濮宝轩皱着眉头,使劲想啊,终于在快要放弃时,记忆的缝隙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微光:
多年前,还是个胖男童的濮宝轩“咚咚咚”跑进了濮家厅堂。
濮二夫人掏出一枚蓝琉璃指环递与他看,“莫调皮,今儿要将这指环戴给个小娘子,你可千万记得。”
他只惦记着贝母八宝攒盒里放着的松子糖,跳着跳着去够桌上放着的糖盒:“不嘛,娘,我要吃糖。”
奶娘在旁劝解:“夫人莫生气,小郎君还小,不懂男女之情。”
“唉!我也是着急得紧,大房素来与我们不亲近,大嫂更指望不上,若我病重故去,宝轩有个得力的岳家帮衬,我便是九泉下也瞑目……”濮二夫人愁容满面,按着帕子低低咳嗽。
奶娘忙上前来安慰她:“娘子说得哪里话,您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黄瑾虽然背后没个好家族支撑,但胜在简在帝心,又管着户部,家大业大,只有一儿一女,自然能扶持宝轩。”
后头絮絮叨叨又说些什么,濮宝轩再记不得了。
再想起来的片段便是一屋子热气融融,花团锦簇,一个白白胖胖眼珠子又圆又黑的小娘子被一个温柔可亲的夫人牵着,好奇地打量着他。
娘亲到底不放心他,亲自将那指环戴到了小娘子手上,一脸和蔼:“嘉娘这孩子,当真伶俐。”
小娘子手却不老实,那指环便也没带稳,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她好奇,蹲下身子撅起屁股去寻。胖乎乎圆圆的身子皱成一团,憨态可掬,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记忆里影影绰绰还记得那小娘子的名字:黄……黄嘉娘!
再想起十一叔手里拿着的那个指环。
莫非是她?濮宝轩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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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子近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先是被汴京城里的贵女们似有似无的排挤,原先易拿到的花会、诗社的帖子如今却一点都拿不到。
宁平县主生辰,她客气送了一份生辰礼,县主却只是客客气气回礼,丝毫没有半点邀她来生辰宴的意思。何况谁会在收到生辰礼时立刻回礼?
便是王大娘子这般迟钝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对。
偏偏她母亲随着父亲在外地做官,一时半会连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思来想去只能寻二夫人哭诉。
“嫂嫂有所不知,那天我为嫂嫂仗义撑腰,连三嫂的面子都拂了,谁知被那厨娘撕破脸,落了个好大的没脸。如今连帖子都收不到一个。”王大娘子思及当日的难堪,满眼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