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紧紧闭上眼,喉咙里挣扎出咯咯的嘶声,似是有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狠狠扼着他的咽喉,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薛琪见他这副样子心有不忍,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得救助似的望着老爹。
薛大夫年过半百见多识广,摇头叹口气道:“阁下伤势未愈,切莫大喜大悲,能从这样的伤势之下活下来人之人想必心志远高人一筹,活下来已是万幸,至于阁下的腿...老夫也无能为力,务必节哀。”
“爹....”小丫头见那男子面颊苍白如霜,眼神更是晦暗如死灰,整个人融进寂冷的幽暗之中仿佛被死气包裹住一般,直叫人透不过起来,只好咬着唇扯了扯薛大夫衣袖。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那人沉默半晌,哑声道。
薛大夫一掳胡须,笑道:“不必不必,要谢就谢老天将你沿着溪水从来咱们村才能被村民们救起,夜寒露重,阁下伤势颇重,还是安静修养为好。诶,还没请教阁下大名?”
“老先生客气了,在下,”男人沉淡的声音一顿,更低了几分,“在下朗川。方才一时失态,倒叫先生见笑了。”
薛大夫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小老儿姓薛,是这个溪水镇的郎中,这位是小女薛琪,朗公子先好好休息罢,有何事也等明日再说。”
“多谢。”朗风应了一声,待二人走后,才缓缓躺倒在床榻上。
榻上棉被还带着温温的温度,朗风手指扣进柔软的被单里,却是手脚冰冷,这股冰冷像是从心脏蔓延出去,夹杂着身体的钝痛,如潮水般向四肢百骸涌去。
没想到,本以为穷途末路的必死境地,竟然让自己终究是苟延残喘偷生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不知道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不知道战事如何,不知道——
王爷是否平安无事?
可是他已经成为一个废人!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蜀川第一大将!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办不到!朗风紧紧咬着牙,双手颤抖的覆上那狰狞的断腿处,削瘦苍白的脸深深埋进被枕里。
仿佛有股挡不住的苦涩悲哀从喉咙深处抑制不住的涌出,聚集在眼眶里,被紧闭的眼皮死死遮住。
在萧王府十余年的岁月里,朗风从没哭过,如今,却也不懂怎么哭了。
有冰冷的东西浸湿了干净的枕套,那是什么?
当清晨的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呜呜的号角声再次嘹亮的吹响在国都城墙外,大片大片的黑压压的营地里。
养精蓄锐了一整晚的玄蜀联军又开始新一轮的叫阵和佯攻,可不管怎么攻击甚至辱骂,那阴森森的巨大城门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似乎打定主意拖下去。
耀帝陛下立在帅帐不远处的一方矮坡上眺望城头,长眉微皱:“看来西楚是想跟咱们比耐心了。”
北堂昂元帅和常裴将军都站在陛下身后,北堂点点头道:“不错,只是,咱们能拖下去么?”
“那也无妨,”一旁坐在椅上的萧王爷扯了扯腿上薄毯,似乎颇为厌恶的样子,苦笑道,“只是,可不可以拿掉这个,搞得本王好像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似的。”
玄凌耀放下远望镜,瞅他一眼,淡淡道:“不行,方太医吩咐过,你双腿的经脉正在慢慢恢复,绝对不可以受一点风寒。眼下毕竟才春末,早晚还凉着呢,你且忍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