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沿著小径慢慢走著,就要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麽特意去找炽翼。
他从袖中取出青色丝穗编结环绕的暗红血玉,就著月光,温润的血玉发出莹莹红芒,如同它所代表著的那个人物。他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块代表著赤皇权力的令牌还给它的主人。
沿著高耸的台阶向著栖凤台级级往上,就在快要到达的时候,风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麽。」炽翼平静的语调之中竟然隐约带了一丝怒意。
「皇兄……」紧接著,另一个轻柔的声音也跟著传了过来。
太渊一怔,站在了原地。
「红绡,已经晚了,快回宫去。」炽翼转过了身,背对著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深藏的不满。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我还是想告诉皇兄……」红绡半低著头,声音有些发颤:「错过了今夜,恐怕……我再也没有这种勇气了。」
「我不想听。」炽翼淡然地打断了她:「既然你知道这是不该说的,那你就别说。」
「不!」红绡抬起了头,水色盈盈的眼睛里带著从未有过的坚持,「我今天一定要说。」
听到向来怯懦怕事的红绡竟然用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话,炽翼有些错愕。
「皇兄,三百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我梦中时常见到的景象,你穿著火红的衣服,从天而降……」
红绡直直地盯著炽翼红衣翻飞的背影,目光恍惚迷离。
「对於红绡而言,带著我离开那个地方的皇兄,就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人。有好一阵子,我都不敢睡觉,害怕醒来发觉一切都是作梦,皇兄你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炽翼慢慢地转过了身,几步之遥,站著同样一身红衣的红绡。他细细地看著这个在印象中怯懦的,总是低著头,极少言语的妹妹。
红绡正看著他,那双充满了坚持的眼睛,一瞬之间……看来竟有一丝熟悉……
「不管皇兄你相不相信。」红绡轻柔的声音在风里传递:「红绡自认对於皇兄的心意,绝不输给回舞皇姐。」
「红绡!」炽翼终於开了口,却不是想像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和以往一样的声调:「我知道你在西蛮受了多年的苦,对我的出现自然印象深刻,有这种错觉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但过不久你就要嫁去千水,成为太渊的皇妃。
「到这个时候,也该把这些荒唐的念头抛开了。」
「我知道皇兄会这麽说的……」红绡的声音有些低落下去,嘴角带著一丝微笑,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移开。
「但皇兄你不是红绡,你怎麽知道这种感觉是错觉呢?皇兄你说这些是荒唐的念头,但我想告诉皇兄你,其实在还不知道你是我皇兄的时候,红绡就有了这个念头。若不是这个念头,皇兄你以为我是为什麽来到这里的?」
「什麽……」炽翼愕然地问道:「你是说,你是为了……」
「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是不可能属於任何人的,就像没有人能够拥抱红莲之火……我这一生也许都只能偷偷地看著你。」
红绡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但是当你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却想都没想,选择跟随你回到了这个地方,回到了遗弃我和要杀翔离的父皇身边。只是想著,哪怕只是偷偷地看著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够了!」再怎麽努力克制,炽翼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红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
「不知道的,只是皇兄你啊!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下定了决心,才来见皇兄的吗?」红绡侧过了头,俯视著夜色下灯影绰绰的宫城,「就算你不知道,你也猜上一猜可好?」
夜风撩起红绡乌黑的长发,苍白的侧脸在朦胧月色下几近透明,鲜亮的红衣只是让这种脆弱的美丽更显突出。红绡,这麽脆弱易伤的红绡……炽翼的心微微一颤。
不用猜了,要让红绡说出这些话来,需要花费她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怎麽可能会不知道?
「不用猜了。」炽翼缓缓地回答:「关於你的想法,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我只当你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才会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胡话,但今後不要再让我听见了。不然的话,就算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为什麽是回舞,红绡就不行吗?」红绡没有看他,轻声地问:「除了不能为你生育子嗣,我有什麽地方比不上皇姐?」
「没有。」炽翼摇头:「如果不考虑这一点,她没有什麽地方及得上你。」
他说完之後,看见晶莹的泪水从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滑落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心软,也不可以心软,哪怕……
「一样是纯血的皇族,却没有繁育的能力……只是这一点,我就永远都比不上她。」红绡用手指擦去了那唯一落下的泪水,自嘲地笑著:「我想,我唯一的用处就是嫁给那个水族的皇子,成为他的皇妃,好完成皇兄和水族结盟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