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段岭到得一家草药摊前,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是牛黄吗?”
摊子上有不少阿尔金山深处的奇植异草,其中一块硕大如鸡子的牛黄吸引了段岭的注意力。李渐鸿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为段岭付钱买下。
“不是不能与陌生人说话。”李渐鸿牵着马,与段岭在市集上缓步而行,说,“而是在陌生的环境下,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段岭“嗯”了声,知道李渐鸿在教导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
李渐鸿又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你不去害别人,保不定别人不会来害你。”
“那我又怎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呢?”段岭又问。
“无事在身时。”李渐鸿解释道,“什么都可以说,但须得观察你的谈话对象,提防对方有歹意,对穷人不谈富,对富人不论穷,对男人不论意气,对女人不生色心。”
“有事在身时,不可随意让人知晓自己身份,须得时时提防。”李渐鸿又说,“必要的情况下还得根据当地环境,编造出另一重身份,是非之地尤其客栈人多口杂,在要事上,须得守口如瓶。尤其客栈掌柜、小二,闲杂人等,万不能让他们知晓你来做何事。”
段岭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归根结底,人在路上,不能起贪念。”李渐鸿说,“只要不去贪图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会省去许多麻烦。”
李渐鸿带段岭去打尖住店,向小二报了住店一日,以身份文书交掌柜查验。其时辽国局势复杂,众族南来北往,文书各不相同,掌柜也验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吩咐开了间上房。
“爹,明天还赶路吗?”段岭躺在李渐鸿怀里,李渐鸿背靠床头,搂着段岭,兀自出神。
“不想走了?”李渐鸿问。
段岭“嗳”地答了声,有点犯困,又摇摇头,说:“走啊。”
李渐鸿亲了下段岭,段岭便侧过身,把头埋在他肩上蹭来蹭去。李渐鸿随口问:“怎的,不高兴?”
段岭也不吭声,只是在李渐鸿身上钻,李渐鸿又道:“撒娇是罢。”
李渐鸿抱着段岭,将他按在榻上咯吱,弄得段岭哈哈笑,不断挣扎。父子俩面对面的,李渐鸿便盯着段岭的眼睛看,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出神。
段岭则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地看着李渐鸿的脸,一手摸他的侧脸,嘴唇,倚在他的肩头,渐渐入睡。
外头响起嘈杂声,段岭再睁眼已是天明,吓了一跳,以为是来追捕他们的,问:“怎么啦?”
“没怎么。”李渐鸿见段岭醒了,便起身给他拧毛巾,让他洗漱。
怀德一夜间兵荒马乱,不少人拖家带口,从东北线沿路撤下,各个喊道:“元人要来了!”
“走!都沿着这边走!”
段岭第一次见这景象,惊疑不定地打量客栈外道路,迁徙人群堵住怀德主道,极目所望之处,尽是乌压压的难民。父子俩正坐客栈中吃面,李渐鸿却似乎见怪不怪。
“不要进来!”掌柜不悦道,让小二出去赶开难民,乱世当道,无钱寸步难行。段岭时不时地往外看,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带着另一个幼童,灰头土脸地混了进来。
“吃吗?”段岭拿了一块饼,递给那大孩子,“歇会儿吧。”
“出去!都出去!”小二说。
李渐鸿看了小二一眼,只是一眼,小二便不敢说话了。
“给我弟弟讨一块。”那孩子躬身道,“多谢您呐,您一路平安。”
段岭看到这景象,忍不住心酸,对方却很懂礼数,只占了一块小地方,让自己弟弟吃饼。
李渐鸿把另一块饼掰开了泡在羊肉汤里,给段岭吃。
“从哪儿来的?”李渐鸿随口问道。
“胡昌城。”那孩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