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掌心贴住苏锦脉门,旋即一缕归元真气探了进去。唐青崖分明以那《归元心经》中的法子,却觉得这真气仿佛泥牛入海,甫一与经脉触碰就没了踪影。
他骇然地收手,苏锦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回到了那日江陵城中……
唐青崖当机立断,扶着他一条胳膊揽上自己的脖子,另只手搂过他腰际,一声招呼也不打,带着这么大个人径直掠下擂台,扔给唐红竹。
“给他看看,怎么回事!”
“我来吧。”
一个男子声音□□来,唐青崖一脑门官司地抬头,见是程九歌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这方,心急如焚道:“师叔,他怎么回事,刚才杜若不曾伤到他内里——”
程九歌铺开一列银针,简明扼要道:“闭嘴。”
聒噪的唐青崖即刻把他所有的“如焚”都压回到心里,任由它们熊熊而起,烧成了滔天之势,也不敢再冒出一个音节打扰程九歌。
比起唐红竹,程九歌对《人间世》的理解要深沉和刁钻一些,此时把脉之后,分别在他几处穴道下针,护住心脉,然后他直起身子,对唐青崖道:“听说你有归元真气在身,从他百会穴而下,打通经脉。”
唐青崖:“啊?”
程九歌:“废话少说,就和当日他对你做的一样——南岭之事我都听他说了。”
他正要依言照办,有几个深蓝衣裳的山庄家仆前来。领头的是个长相颇为秀气的青年,恭敬道:“苏少侠方才要了黑雀夫人的性命,这恐怕于规矩不符……”
唐青崖还没说什么,唐白羽倏忽拔出匕首插在桌案之上,冰冷冷道:“哦?如果被要了性命的是苏少侠,你们还会说一样的话么?如今众人都看见了,他是不得已而为之,黑雀先违背了你们那‘点到为止’的规矩……疯了一样要苏锦的命!”
蓝衣青年:“这恐怕……”
唐白羽笃定道:“请回吧,接下来还有其他对战,希望乌庄主尽快地找到一个章程,何时阻止、何时暂停。否则难以服众吧!”
身后几名唐门弟子旋即隔开一处,将唐青崖和苏锦护在当中。
气氛剑拔弩张,擂台之上的裁判不知该不该继续,而方圆的其余武林人士也纷纷看了过来,议论骤然沸反盈天。
那蓝衣青年同唐白羽静默地对峙良久,适才一挥手:“是小人失礼了。”
短暂的惊恐之后,另一边却依旧没有脱困。
唐青崖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只会shā • rén不会救人,看得程九歌心惊胆战,又不敢出言指点,生怕这人一个走偏直接从内里断了生机。
苏锦刚才的状况倒像是突然被魇住了。程九歌眉间紧锁,负手站在一旁。那《步步生莲》按理说已经解了才对,为什么不论何常还是杜若,和他们对战时苏锦始终精神恍惚……换做旁人,他几时出现过这般情形。
归元心经、步步生莲、凌霄诀。
按理说若是《人间世》当真分为“阴阳生灭”四卷,他已得了其三,再怎样也不会与初出茅庐时一样被逆行经脉折磨得痛苦不堪。
分明只差一步。
程九歌兀自思索,那边唐青崖突然撤了手。而苏锦经过这一出,猛地往前倾身,狠狠地咳嗽干呕,可他咳不出血来,满脸不堪忍受这苦难的绝望。
唐青崖扶住苏锦,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将苏锦护在怀中,这人其实已经比他高了,可不知为何,唐青崖觉得仿佛回到最初遇见。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被缚住捆在床尾,面上是不自然的潮红。
灵光一闪,唐青崖面露惊恐之色,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都遗忘……或者说忽略的是什么。
程九歌和阳明的诸位只知道苏锦险些为恶人所害,许久之后才知道钱豹的名姓。可旁人不知道,唐青崖还不知道吗?
当年钱豹以幼童之血炼化,巩固自身功力,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日苏锦被捆得严实,对一个孩童来说本不至于如此,还点了他的哑穴,他短暂的痴傻或许并不是因为惊吓过度,是他们一直……想错了吗?
苏锦智力正常,根骨上佳,是个习武的天纵奇才,谢凌能一眼看出,钱豹难道会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有意挑选炼化的幼童?
倘若如此,他为什么要背着苏锦从金陵来到郊外栖霞山,为什么不立刻杀掉,他会不会……会不会那时就给苏锦吃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钱豹的“用幼童炼化”是茹毛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