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多年磨合出的极致的感官总能在一些场合帮他遮掩一二,这也是他不到冻得凡胎*承受不住,便不穿厚衣的原因。
因为厚重的狐裘和臃肿的棉衣会影响他的感觉。
顾昀在空中摸索了片刻,在长庚手心上写道:“方才与你交手的是个东瀛忍者,那些人偷鸡摸狗的本领很有一套,当心隔墙有耳。”
长庚低着头,忍不住抓住了顾昀那只布满了薄茧的手,继而他长长地吐出胸口一口翻腾不休的戾气,自嘲地摇摇头——顾昀永远镇定,吓得半死的永远是他。
顾昀心里纳闷,不知道他好好的叹什么气,侧过头来“看”着他,挑了挑一边的眉。
长庚趁他蒙着眼,放肆地盯着他看。
顾昀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他的头,拍了拍他的脑袋。
长庚闭了闭眼,险些想在他手上蹭一蹭,好悬忍住了。
他将顾昀的手摘下来,写道:“头一次跟在义父身边见这种阵仗,心里有些没底,有点怕。”
最怕的就是那东瀛人将回旋镖飞到顾昀胸口的那一瞬间。
顾昀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
长庚:“笑什么?”
“我是对你太放纵了,”顾昀在他手心上龙飞凤舞地写道,“当年我若是敢在我爹面前说一个‘怕’字,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
长庚默默地想:“那你为什么从不打我板子?”
非但没打过他,连疾言厉色都少见,永远凶不过三句。
最开始他面对侍剑傀儡的时候心有畏惧,适应不过来,顾昀也从未露出过多失望或是多不耐烦的神色,时隔一年多,长庚回忆起来,觉得那并不是一个严苛的前辈教导后辈的目光,更像是他在笑眯眯地看一个小孩笨拙地玩耍。
顾昀又写道:“东瀛人动起手来很麻烦,小伎俩很多,不过真正的高手不多,你看他的回旋镖来势汹汹,其实轨迹是弯的,只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瞎而已,这一船的东瀛人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担心的是他们的目的地。”
商船要从海运与运河之间的通路缓缓驶离内陆,入海往东,将活物送往东瀛本土,途径数个稽查站。
香料船上必须有香师随行,在过稽查站的时候上交检验过的样品,所以无论这几艘商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总要有个香师掩人耳目。
船行了十来天,葛胖小偷偷摸摸地钻进了顾昀房中:“侯……张先生,长庚大哥。”
说完,他看见了顾侯爷脸上的眼罩,又嘀咕道:“忘了他聋了。”
他说着,开始从怀中往外拿东西,先是两块罗盘,随即是一个不停地往外冒白汽的盒子,这小胖子十分神奇,肚子仿佛是可伸缩的,缩起来可以往怀里装好多东西,把东西拿出来……也没见他“消瘦”。
长庚:“这是什么?里面还烧着东西?”
葛胖小笑道:“嘿嘿,紫流金。”
长庚惊道:“你不嫌烫吗?”
葛胖小把衣服一扒,只见他胸前有一块暗色的板,是重甲上装短炮的地方隔热用的,被他剪成了一块肚兜状,葛胖小臭不要脸地拍拍肚子:“铁肚兜!”
顾昀将眼罩摘下来,扣上琉璃镜,凑过来仔细打量着葛胖小的杰作,心里十分拜服,感觉这几个熊孩子平时看来狗屁不懂就知道玩,但当初那么小就有离开雁回小镇随长庚上京城的魄力,胸中虽不见得有沟壑,但肯定都很有想法。
葛胖小学着了然和尚的手语比划道:“谁规定只有女的才能穿肚兜?”
顾昀一竖大拇指——说得对。
长庚:“……”
桌上两个罗盘正对着转圈,转得驴唇不对马嘴的,葛胖小用示意两人看,用手轻轻地磕了一下桌子,比划了一个三——罗盘至少乱了三天了。
顾昀是时常出门在外的,看一眼就懂,风水先生一般出门都带两个罗盘,倘若其中一个失效,看另一个就能知道是罗盘坏了还是地段有问题,海上或是沙漠里经常有一些能让罗盘失效的地方,一般商船渔船都会避开,而这群东瀛人非但不闪不避,还特意往里开,航线毫无疑问已经偏离了既定目的地。
“从地上来,往蒿里去”,这个“蒿里”指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