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我这么一看,脸立刻就变得粉红,正欲递绣球的手也收了回去。我知道这下自己是犯了滔天大罪,棒打鸳鸯了。那少年也是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说:“听公子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你可是外来的?”我点点头,说:“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认识了零罗姑娘,她邀请我们参加‘墩圩’的。”少年看了看零罗,与她会心一笑,又从零罗那里拿了一个东西放在我手中。
我低头一看,才知道那是一个染成五颜六色的熟鸡蛋,然后又疑惑地看看那少年。他说:“你留着,一会有用的。我们还有事,一会见。”我原本想问问这有什么用,但是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再好问。
待抛绣球的活动结束以后,人们又开始了“碰彩蛋”。我找不着弄玉,也就没管人家怎么玩了。
后来我终于在一堆人群中找到了他,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许多姑娘都待在她身边,不时往他手上看去。我赶忙跑过去,却看到他手中也拿着一个彩蛋。他见我来了,笑道:“怎么,你的彩蛋也没有吃吗。”我指着手中的彩蛋,问道:“原来这个蛋是用来吃的呀?”我看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弄玉的。然后把彩蛋靠到了他的彩蛋旁对比了一下,喃喃道:“我这个的颜色好像没你那个好看……不过都是要吃的……”然后就开始剥鸡蛋壳。
剥好了以后我一口咬了下去,味道还挺不错的。可是……为何周围的姑娘都在看着我们?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而且……就连弄玉都是睁大了眼看着我。
我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鸡蛋,小声问道:“你、你不是说这蛋可以吃的吗。”弄玉点点头,茫然地说:“是可以吃的。”我说:“那她们为何这样惊讶。”弄玉指了指我的蛋,又指了指他的蛋,叹道:“你不懂什么意思么。”我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难道我不能在你面前吃?”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不是不能吃,只是你的彩蛋碰着了那位公子的彩蛋了。”我转过头去,才发现是刚才那位少年,我问:“难道碰着蛋是忌讳?”我这才发现他是在极力忍笑,半天才运过气来说:“当壮族的某位男子看上了一个姑娘,
就会拿自己的彩蛋去碰那个姑娘的,如果那位姑娘对他也有意思,就会让他碰,然后两人一起吃那个彩蛋,这就是‘碰彩蛋’的来由了。”他每说一句,我的脸色大概都要变黑一次。
我心虚地看了看弄玉,他亦是站在那里无话可说了。隔了半晌,周围的人终于哄堂大笑起来。我窘迫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抱怨道:“我又不知道……反正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不是壮族人,这个不算。”那少年却说:“入乡随俗嘛。干脆你们今天就在这里洞房了。”我倒吸一口气,大叫:“和他?!不要啊!!”说完,拔腿就跑。
我一时只觉得太丢脸了——跑出好几十米以外了,都还听见后面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我停下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树林里,恍然反应过来一时情急就加快了脚劲,这下大概跑了好几里路吧。其实我会这么激动,并不是因为他们说那些话,只是觉得不大好面对弄玉。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弄玉的声音在我身后飘忽响起:“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别人是同你开玩笑呢。”
我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却又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我真不知道会把这位兄台给吓跑,算是我错了,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我转过身去,竟看到那个少年也跟着来了。我说:“不,不,是我自己太急了,不关你的事。”那少年笑道:“兄台不生我的气就好,还想请教尊驾如何称呼?”我说:“温采。”
我很想像弄玉那样说什么“在下姓某名某,字某某”,感觉好有风度,可就是没法开口说出来。那少年说道:“在下姓秦,名印月,无字。”他刚说完,我就忍俊不住想笑,怎么这些公子哥都是这样自我介绍的。还好此时已经天黑了,他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秦印月说:“我见你们是外地的,是想去何处。”我说:“我和……嗯,这位兄弟打算去零陵。”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听到弄玉的轻笑声。他一定是觉得我很好笑,这个死混蛋。秦印月的口气立刻变得有些激动:“原来如此,我就是住在零陵的,不如二位随我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伴。”
“好啊。”“不用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面那句是我说的,后面那句自然是弄玉说的。我赶忙抢先道:“秦兄就跟我们去吧,他是和你逗哏呢。”我估计弄玉的脸色现在一定难看得紧,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这样坚持吧。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看到秦印月,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仿佛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或许是我太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礼遇了,现在有人对我好一点,我就会万分受宠若惊吧。
于是我们三人就一同朝零陵走去,没隔多久就到了城的边缘。虽然零罗说是要走上几个时辰,可是对练武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秦印月似乎也会一些拳脚功夫,所以走着也不会跟不上。我突然想起了开始他和零罗的事,问道:“秦兄和零罗姑娘可是许了婚配?”可他却是一脸的哀愁,叹道:“方才若不是你扑倒了我,可能我们就真这么成了……只是习武之人居无定所,我有自己的志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个小村落里,更不可能娶了她再将她抛弃。”我说:“那你的志向是什么呢?”秦印月有些腼腆地笑了:“行侠仗义,惩恶除奸,做一个义薄云天、生死之交散遍五湖四海的大侠。”
我又听到身旁的弄玉低笑了一声,他对这样的事一般都是嗤之以鼻的。的确也是如此,如果秦印月真要除奸,那一个除的人大概就是他吧。可是我却对他的志愿十分欣赏,遂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但是却有这样的青云之志,温采真是佩服极了。”秦印月笑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第一眼见温采兄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有些激动地说:“温采亦是有如此想法!”他说:“那我们何不八拜为交,义结金兰。”我大声说道:“好!我今年十八岁,你呢?”秦印月说:“那刚好比仁兄小一岁,一会我们就进城去歃血为盟,你说可好?”我用力点头。
此时我的心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热血沸腾,我竟然有了一个义弟,他的名字叫秦印月。在我全家都被杀害之后,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