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摆手决然说道:“兄长有难,作弟弟的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呢。”我正欲拒绝,他却又接着说:“温兄,我知道你的行动是比较隐秘的,所以一旦我会妨碍你的时候,你说一声就好,我是真的很关心你,还望你不要嫌弃才是。”我无奈地笑笑,反正他的武功没我高,如果真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再离开也行。见他如此坚持,我也不大好拒绝,也就应了他。
我和他很快就离开了零陵,一路回想着弄玉前一日告诉我的情报:重火境一共有五大据点,四分一总。总部是在中岳嵩山上,其他几个分别在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的附近。据说是当初建教的时候,教主为了提防五岳几个大门派攻击他们设的眼线。
我的目标是杀掉隐匿了多年的重火境宫主,而他的行为又是不知所踪,他待的地方是何种说法都有,不过弄玉说,他十有bā • jiǔ是依然待在嵩山上没有出去。嵩山离零陵很远,估计我不用个一年半载也到不了,就是加快脚劲起码也要两三个月。
我买了一套颜色不甚至打眼的衣服,一个牛皮水壶,就准备赶路了。秦印月似乎已经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了,见我也准备好了,笑道:“秦某从小就期望能有个兄长能够带着自己云游四海,闯荡江湖,如今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大半部分了。”我问道:“为何说是大半部分?”他说:“温兄不是有任务的么?所以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游玩的吧?”我有些发窘:“对,即使玩也不能尽兴。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兄弟两一定要游遍大江南北才是。”他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一双明目却是如星般灼灼闪烁着。
几日后。
我们穿过了一个森林,也觉得有些累了。口干舌燥,水却一滴不剩。哪知我们运气这么好,才说自己渴了就见着前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看着那溪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我冲到水旁蹲下,将水壶浸入了溪流中。
看着潺潺溪水流入壶口,我整准备将水壶提起,却发现那流水颜色渐渐变成红色。我抬头一看,委实给吓了一跳。不远处,一个人正趴在巨大的石头上,头朝下,鲜血却顺着石头汩汩流下,混入水中。也不知那人是死是活,或许是半死不活。
秦印月好像也注意到了那个人,赶快跑到了我的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人,连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人……怎么了?”我见他脸色惨白,本来觉得他挺没用的,但转念一想,或许我要是有父母,现在看到这番景象,怕是给吓晕过去了。
我这兄弟从来都想当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为民除害,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是在我们离开零陵没几日以后我就感到十分惊讶,居然这么快就有出现“坏人”来给他歼灭的机会了。
没一会,就有许多叫嚣声传了过来。我们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人跑在前面,后面有一群人正追着他跑。我们没看清那个被追的人长什么样,只觉得后面那群人的叫骂声十分不入耳,尽是辱骂爹娘的下流之辞,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原本我是不想插手太多的事,但是见着他们开始殴打那个男子的时候,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可我还没动手,秦印月就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钩镰刀,朝他们挥去。刀光凛冽,招招狠辣无情,式式逼人性命,与刚才那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倒是大相径庭。这倒是让我感到挺错愕的。我自小与弄玉学武,虽然未经过比较我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好,但是至少我知道他对武学的研究已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所以拜他所赐,此时我看着秦印月的刀法,一眼就看出他所学的武功并不是名门正派所修炼的那个调调,相反,还带着些邪气。但是这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他,毕竟每个人都有着一定的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密或是过去。
我走到了那个躺在大石上的人面前,翻过他的身子,发现他被打得头破血流,早已断气。放下他,秦印月也把那群人给收拾完了,我不禁对自己这个义弟又多了几分欣赏。他扶起那个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问我:“他该怎么办?”我说:“总不能丢他在这里,会出人命的。我们把他带到客栈去住一宿吧。”秦印月点点头,随我离开了这里。
吉祥客栈。我们唤来小二替那个不省人事的男子擦拭了脸,也没注意他是个什么相貌。后来我们就在外面商议赶路的事。
待我们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那人竟已经醒了,还坐了起来。衣服没有换,脸上却挂了一层淡青色的面纱。这就是我不大明白的了,他明明是个男子,竟用女子常用的面纱来蒙着脸。但是他戴着面纱给人感觉并不奇怪,仅是坐在那里,就显得清远且淡定。他的皮肤似乎不是很好,面色偏黄,额上还有一些坑坑洼洼的斑纹,但是一双眸子却是美得惊人。
虽然我们救了他,可他却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神情似乎还有些倨傲清高。见他这样,我们一时还不知怎么同他说话。愣了许久,我才走到他身边,努力做出让他放心的表情,说道:“这位大哥,你身体可觉得好了一些?”那男子看我一眼,微微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既而说道:“舒服多了,谢谢两位仁兄救命之恩。”
一听他说话,我和秦印月都不由一惊,这男子虽是蒙着面纱,可大抵也可以看出他的相貌并不会很好看,而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处有青色的胡茬,兴许是个大汉,所以我才会叫他大哥。可他的声音却极是温柔年轻,让人听了心中不由一阵神摇魂荡。而且这位男子给人感觉很孤傲,说起话的态度却是非常平易近人。当下我对他的好感便多了几分:“大哥,不知为何那些人要出手打你?”那男子微微一怔,神情黯然地说道:“哎,不提也罢。或许是我的不好。”我见他不想说,也便没问。
秦印月却像是不大喜欢他,皱眉道:“大哥,是我们救了你,你为何要把脸给遮着?”他刚说完我就给他了一眼暗示,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哪知他好似没看到一般,把手抱在胸口,死盯着那男子看。还好那位大哥并没生气,只是说:“在下有难言之隐,还望两位见谅。”我点头:“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小弟温采从来都欣赏像大哥这样的谦谦君子,所以很想和您交个朋友。”
那男子略显诧异,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人品如何?”听他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奇怪了,只是他给人这样的感觉,遂又说道:“大哥虽是蒙着脸,可人的气质总是遮掩不了的。我这人性子直,只是听你说这么几句话,就觉得你这人很不错。”那男子并没像我想像中那样豪爽地笑,只是眼中露出了一丝喜悦之情:“我姓张,村里的人都叫我老张,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我笑着点点头。他原来就是这村子里的人。
我和他交谈了一会,才发现秦印月早已不在了。我出门寻他,却见他就站房门前,还是一脸不悦。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温兄,我见那什么老张不像是好人,早知道不该救他了。”我从未见过他发火的样子,此时见他在生气,突然不知该怎么应付了。待我整理了情绪,他已经在怒视我了。
我问:“不知印月是怎么知道他这人不行的?”秦印月冷笑一声,道:“他被一群人追杀,但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我看他说的话十有bā • jiǔ是骗人的。而且你想过吗?一个普通村民会没事把脸遮着,人家问他什么都含含糊糊的吗?”我说:“他没有含糊,他很明确地说明了不能告诉我们。既然人家不愿意说,我们不问便事。而且……出手救他的人又不是我。”
秦印月一时像是吃鳖似的:“你……你、我不理你了!”话还没说完,他那俊美的脸上竟多了一抹红晕。奇怪的是我此时不觉得害怕,却觉得他十分好玩,说话竟似个大姑娘,“不想理你”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我说:“印月,你别想这么多了,既然我们救了他,也就算是积德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请问二位兄弟想去哪里?”我们一同转过身去,看见老张正站我们后面,也不知听到我们的谈话没有。秦印月似乎不怎么紧张,我却替他捏一把冷汗——无论我们是否救了这人,说了这样的话,一般人都是没法接受的。我说:“我们正欲前往河南省登封县。”老张道:“哦,原来你们是去嵩山。”我说:“大哥如何知道我们是要去嵩山?”他说:“登封一个小县份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一座嵩山在其北方,一般人去那儿的目标都是嵩山。”我应了一声,心想还好他好像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否则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晚我们住在客栈里,打算第二天再出发。可我却是久久不能入睡。桌上的烛光摇曳,看着窗外笼罩在夜色中的村落,一种落寞的感觉就这样涌上心头。
从十岁开始我就一直待在弄玉的身边,几乎是天天都见着他。我才发现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在xī • dú一样,明知道对自己有害,却还是无止境地想要去靠近。现在出了远门,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被人分开了一样,空荡荡的。
可他从没有让我真正谙解过,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那么聪明,一定很早就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了,但他肯定不愿挑明。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原本就被传得十分难听,现在又背负着一个“沉迷于男色”的担子,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心里一定都会很难受。
我只知道自己要尽量为他多做点事,不能拖他的后腿。如果某一天他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想我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去恭喜他的。那时,我会永远离开他,再不出现在他的面前。滚滚岁月流过,或许多少年以后他还会依稀记得,曾有一个人不计较他的身份地位,甚至性别,就像扑火的飞蛾,为他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天依旧是那片天,我依旧是那个我,落花残香四散,大雁飞过,又带走了谁的思念。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嵩山上,除掉那个名叫重莲的男子。“冠世美人”、“天下第一”,这两个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称号都归他所有。自十五岁出道江湖,仅不到一年时间就回到重火境内不再出现,足足消失了近十年,至今依然杳无音讯。但是有关他的传说却是有增无减。
有人说他的美貌可以令所有人——无论男女都为之倾倒,无数少女因为他的启唇轻笑而誓死终生不嫁;又有人说他练成了武林圣典“莲翼”以后天下无敌,所向披靡,早已对世事失去了兴趣,引退江湖不再出来;还有人说他是爱上了一位绝世美女,并与其住在重火境的桃花峰,两人过着神仙般的眷侣生活,早已将尘世忘得一干二净;更有人说自从他练成“莲翼”以后容貌全毁,而自恋的他又很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看法,于是不敢再踏出嵩山一步……
无论如何,我对这个重莲的好奇心是很大的,我也很想见见天下最厉害的人到底强到何种境界。我正在计划着如何进入重火境内,却听到隔壁传来了东西摔破的响声。莫非是张大哥出事了?我急忙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却听见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加害于我?”虽然口气俨然,声音却是清醇柔软,一听就知道是张大哥的声音。
“你说话给我小声点——怕温采听不到么?你知道我的目的,好像先犯我人是你吧?”我想了许久才确定这是印月的声音,冷冰冰的,与平时的声音完全是两个样。
“我何时犯你了?而且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所以才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么?你既然明白温采如果知道你的身份就会……那你为何还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