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个现代的穿越者,而是晖朝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正四品佥都御史,从二品的布政使,皇帝陛下的心腹大臣。
一个晖朝官场的官员。
之后,余柏林又做了一件,进一步击碎了他三观和底线的事。
他为了稳定民心,写下了许多诗词文章,痛斥这些“卖国贼”。
在他的诗词中,有边疆将士的浴血奋战,以及他们的食不果腹;有边疆黎民的坚韧不拔,以及他们被剥削的惨状;有边疆望族的纸醉金迷,以及飞扬跋扈。
这是余柏林在穿越之后,在晖朝第一次写这么多即兴的诗篇。
在后世文学界,此次北疆之行是余柏林文学作品的井喷期,这其中涌出许多真情实感的佳作,不乏流传千古的名篇。
这些诗作也随着读书人口口相传,很快传进京城,传遍大晖。当对北疆一无所知的人吟诵余柏林的诗篇时,脑海中会不由浮现出余柏林诗作中描写的景象,被其中充沛的感情感染,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这些人随着余柏林的诗篇的流传千古,被永久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原本朝中还有人想借此发难,当余柏林的诗篇文章传遍京城的时候,当所有读书人都义愤填膺的支持余柏林的时候,所有官员不得不偃旗息鼓。
他们也感于余柏林的诗作中传出来的感情,对余柏林所经历的事感同身受。连利益被触及者,也不得不叹息一声。
余柏林这一番大量的创作,奠定了他在历史中被神化的爱国精神化身的身份。
但他自己对于自己这种功利性的行为,是十分厌恶的。
他所写的诗作的情感是真实的,但是他的出发点确实充满着算计的。
他知道口碑对于文人的重要性。有口碑在那,只要皇帝陛下还支持的前提下,朝中大臣就拿他无可奈何。
对于文人而言,口碑,就是手中的一杆笔。
余柏林在穿越前,作为国学家的时候,他对这种为了某种政治或者经济上的目的,而进行创作的事是持反对态度。
或许是他当时地位已经够高,国家也已经发展的够好,足以支撑文学的纯粹性。
但现在他将自己灵魂热爱的东西,当做了工具。
这对于一个文人而言,是十分难受的事。
但文人们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才学当做工具。除了才学,他们也一无所有了。
以前余柏林笑话,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诗人大学者,他们创作中最多的,永远是给达官贵人的歌颂诗歌。
到了现在,他也半斤八两了。
曾毓对余柏林此番应对很是赞同,他也和余柏林一样,创作了不少诗篇。
但他对余柏林此后情绪压抑表示了不认同。
在他看来,文学创作就是要有一定目的性,才会有灵魂。所谓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作品,本身就没有灵魂。
文学作品是人创作的,人怎么能不食人间烟火?
无论是隐世,还是入世,人所创作的作品,总是抒发自己的情感,从某种含义上来说,文学作品本来就是文人手中的工具,是他们为了抒发情感达到目的的工具。
所以只要是真情实感,那就没有什么好怀疑自身的。
看那诗作是不是真情实感,论质量就知道了。
余柏林的诗作既然能瞬间传遍大晖,成为众人口口相传的佳作,就说明余柏林的创作是成功的。他注入其中的情感是真实的,他书写的文字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不违背本心,所创作出来的作品就没有什么可耻的。
或许会被人诟病其目的性,但对于自身而言,这就是自己真实的诉求,不需怀疑自身。
无论身后是褒是贬,于我何干?
无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既然我已经选择,那就不要再为身后那些虚名而惶惶不可终日。
曾毓送了一副牡丹图给余柏林,上面题诗道“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余柏林看着那一副牡丹图,闭门沉思许久。
曾毓以牡丹比喻余柏林心中坚持。牡丹被人誉为天香国色,以喻余柏林心中对文学不沾染尘埃的坚持。
但这种坚持再好看,再高洁,与人与国又有何用?只不过说起来让人夸赞一声而已。
枣花虽小,桑叶虽柔,但它们能结出果实果腹,能让桑蚕吐丝制衣御寒。我等读书人,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君王、为了黎民?
文人手中的笔,本来就是为了自己“平天下”的目的而磨砺。
余柏林对牡丹图和题诗观想许久,终于茅塞顿开,走出迷障。
是他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