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没忍住,到底还是把头抬起来了,讪讪地说了句:“您是主子,您说了都算。”
横竖她掰扯不赢,他就是理亏也能表露出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呢!
皇帝早说过她那张脸藏不住事,这么一看,嘴上是说着他是主子,脸上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那清澈透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瞧着他,大有控诉之意。可他看到这么生动的她,忽然一下连日以来的疲惫与不安都一扫而空,积压已久的政事似乎不再枯燥,连带着这庄严肃穆又灰扑扑的勤政殿也熠熠生辉起来。
他笑了,哪怕没有牵牵她的手,也没有听她撒撒娇,可就是这么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窝子熨帖得很呐!
皇帝这么一笑,昭阳也愣了愣神。他生得太漂亮了,棱角分明的面庞,眉眼清澈温润,鼻尖与嘴唇都是上天赐予的珍宝,那唇瓣因笑意微微上翘着,花一样好看的色泽仿佛在招蜂引蝶。
她没由来一阵失神,看着他穿着龙袍站在面前,忽然又有些惆怅。
你瞧,这才是真正的他,不是江南那个穿着贵气的公子哥,是真正的帝王,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他那么耀眼,那么尊贵,却站在她面前冲她像个孩子似的傻笑。
她欢喜,却又不能欢喜。
德安咳嗽两声,打断了皇帝:“主子,小的半道上遇见了佟贵妃,贵妃娘娘说要来给您请安,眼下就在外头候着呢。您看,是见,还是——”
皇帝想说不见的,但一想起这些日子敬事房和太医院都给她一个后宫妇人搅得乌烟瘴气的,心头就火大。他皱眉,跟昭阳说了声:“你去偏殿坐坐,朕先把这边处理了。”
下一刻,他冷声嘱咐德安:“好啊,朕还正想找个日子去问问她,她这是送上门来了。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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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跟着小春子去了偏殿,其实偏殿与正殿是连着的,只是隔了道门。偏殿里有皇帝晌午时午休的软塌,榻上还有用膳的小几,厅不算大,但五脏俱全,还摆着只古朴的书架。
小春子笑嘻嘻地关好门才凑过来:“姐姐,咱们这可又见面了呢!”
她脸皮子到这节骨眼上倒是薄了,红了脸,不大自在:“是,托主子爷的福,又见面了。”
“其实也不奇怪,我可一早就料准了咱们还会再见的。”小春子捧了盘小几上的果子给她,“咱们主子对您可上心着呢,虽说回宫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今儿才总算得了空能把您给召来,但他一颗心可都记挂着您。”
昭阳装作没听见,拿了只脐橙就剥皮儿。不吃白不吃,进贡给皇帝的橙子呢,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吃到。
小春子搁下盘子,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脐橙替她剥:“我来吧,省得剥得您一手汁儿,黏糊糊的怪不好受。”
一边剥皮儿,他嘴上也没闲着,一边说:“您大概不知道,主子整日都让福山去司膳司打听您的事儿。您早上起来什么时段去的司里,早膳用了什么,什么时候进的午膳和晚膳,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事,他可全都门儿清呢!”
这她还真不知道。昭阳一边脸红一边在心里埋汰皇帝,还说是明君呢,成日里不做正事,光打听姑娘家的事儿,这,这可真是叫人没脸听。
她不知如何回应,干脆接过那只剥得整整齐齐的脐橙,掰了一瓣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可少说点吧,当心隔墙有耳,叫主子知道你成日嚼他舌根子,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哪儿能呢,横竖您也不是外人,我跟您说这些,主子一准儿不会见怪!”小春子嘴皮子翻得快,面上也笑得讨喜。
昭阳是真的无言以对,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她可没有跟皇帝成为一家子的打算,这人,真是自来熟!
她没话可说,只能含含糊糊地把手里的脐橙往小春子面前晃悠两下:“这橙子真好吃,甜得我心头都乐呵,主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连果子也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似的。”
小春子觍着脸凑过来:“您也觉得跟着主子好?那敢情好,您可就别推辞了,左右主子对您是上心到无人能及的境地,要不,您干脆就这么随了主子的意罢!今后别说这脐橙了,您就是真想吃王母娘娘的蟠桃,皇上也一准儿给您弄来。”
昭阳瞪他:“你真不愧是你干爹的儿子,依我说,简直是亲生儿子!”
在这方面都无师自通,句句话不离推她上龙床,真是理想远大!
小春子嘿嘿两声:“我干爹倒是想有我这么个好儿子呢,要真是亲生的,他这儿可就齐全了。”他在裤裆那儿比了比,笑得不怀好意。
昭阳呸了一声:“在我面前说这些,真是没羞没臊的,好歹我也是个大姑娘,我说你注意着点儿成不?”然后捂住耳朵,“横竖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小春子笑得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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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里其乐融融,正殿里可就有点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