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争鸣先是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你……是因为唐轸心里不舒服吗?还是画魂的后遗症……”
“不是因为他——师兄,你知道听乾坤吗?”程潜将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三王爷在十方阵前说过一句‘你们都被听乾坤骗了’,就是他说的那个东西……现在在我身上。”
那个耳朵印记?
严争鸣愣了愣,问道:“听乾坤是什么?”
“是一个传承,一个……”程潜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他几次三番张嘴试图用不同的说法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冥冥中有种无法违逆的力量束缚着,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程潜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严争鸣的衣服里,感觉那些话快把他的胸口撑炸了。
等你元神自己修复完,接受了我封存在此的传承就会明白,传承里有禁制,任何人都说不出听乾坤的秘密——包括死人。
程潜恨不能大吼一声,他终于弄清了各大门派受制于天衍处的除魔印是怎么来的,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所谓的“十方誓约”,终于明白了尚万年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在元神修复完全时才接受传承,也终于懂了堂堂白虎山庄庄主,他为什么一直避世不见人,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老疯子……
可是这些秘密随着听乾坤的禁制,全部被困在了他心里,他必须终其一生孤独而惶恐地守着这个秘密。
严争鸣先是不明所以,忽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抵在了程潜的胸口上,继而皱起眉,轻声问道:“这是……禁言的禁制?”
那个耳朵形状的印记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解开画魂?又为什么能让程潜毫无限制地摘下金莲叶子?
严争鸣心里一时涌起无数疑惑,可眼见程潜说不出来,他只好将一众问题全都咽回了自己肚子里,轻缓地拍着他的后背,生怕再给他添堵。
程潜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故作轻松道:“既然不让我说,那就先不提了——唐轸……我估计他不会放弃的,他既然说得出‘百万怨魂应在他身上’,就是肯定有了布置,韩渊虽然未必打不过他,但是却未必斗得过他。”
严争鸣:“不管怎样我们得先从这出去,这北冥像一片死海,要是再这样沉下去,咱俩没准真沉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死海……”程潜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搭住了腰侧的霜刃,闭目沉思了片刻,松开严争鸣,挥手递出了一道剑意。
严争鸣眼睛一亮,这正是扶摇木剑中返璞归真里的一招,“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是绝地中的生机,用在此处贴切极了,可严争鸣还没来得及夸一句“这应对很有悟性”,便见一道若隐若现的剑气从霜刃中飘摇而出,轻缓柔滑,可惜持剑人心境不稳,这剑意未能圆融,很快化入海水中,旋即便奄奄一息地不见了踪影。
程潜“啧”了一声,微一皱眉,待要重来,却被严争鸣按住了手腕。
严争鸣:“枯木逢春一招,说的是天道为万物留了一线生机,有了这一,便能生二,二随即生三,后有三生万物。”
纵然程潜说不出,但剑意中的郁结与凝滞是骗不了人的,尤其骗不了剑修。
严争鸣一时有些严厉地看着他:“可为什么你的剑里只有绝地肃杀之意,你方才在想什么?”
程潜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严争鸣神色凝重,突然,他一把握住了程潜拿着霜刃的手,低声道:“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