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了熊孩子来惹事撩火,夜间徐行之也能舒上一口气,趁着睡前好好梳理自他入了蛮荒之后所遇上的种种怪事。
有时他躺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边,只觉恍如隔世,思绪东西南北、天上地下,杂乱无章得很。
不知怎的,这日歇下后,徐行之突地想起那日孟重光与自己最后一次欢好前,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九枝灯,我永不会害你”。
这是何意呢?
他在记忆里瞧见的那个九枝灯,全然不似是能做出害人之事的,更别说是害他这个从小将他抚养长大了人了。
随着思索的深入,徐行之渐渐觉得头晕起来。
许久没有过这种眩晕感,他以为自己仅仅是睡意上涌,抬手按揉两下太阳穴,却见眼前栖身的山洞石顶万花筒似的翻转起来。
他来不及骂上一声,便已晕了过去,溺入了深深的识海之中。
与此同时。
现世中,此时正是浓暮时分。
九枝灯身在风陵山戒律殿内,微薄得只剩一线的天光斜投入殿中,由庭燎灯辉承继着,在墙面上投下蓊郁的阴影。
殿内看似寂静,实则青鸦鸦的聚了六七个人。
一群着风陵山服制的弟子押送着一名枷锁傍身的魔修,无声地跪伏在地。
那魔修红瞳乱发,服制也不合常规,显然是一位散修的魔道中人。他满不在乎地觑着高台之上的九枝灯,撇着唇,轻蔑得像是在看一条狗。
九枝灯对他如何看待自己这件事兴趣不高,捧着的竹轴被他啪嗒一声单手合起时,他清冷贵气宛如君王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何罪?”
押送着那魔修的风陵山弟子膝盖不自觉一软,忙不迭答道:“此魔修采补百余平民精血,以血气助其修炼……”
“平民中可有活口能够指认他的罪愆?”
“并无……”那弟子答道,“但他曾当着一名少女的面吸取她父亲的精血,她看得一清二楚。据她指认,其父之死,就是此魔所为。”
那魔修倒是爽快,挑衅地笑着,抖动着手腕上累累的铁锁:“没错,就是我。这位年轻的尊主大人,又打算拿我如何呢?”
九枝灯低头,重新展开手中竹轴,仿佛那竹轴上的字迹都比眼前人的脸好看一些。
他单手摸索上桌,窸窸窣窣从签筒中取出两支素雅签符,一支放于指尖把玩,一支掷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