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宝廷听的目瞪口呆:“别叫我七宝——他是赵振声的人?”
李世尧还是笑:“太是了!记着有一次我从廊坊往北平去向赵振声要军饷,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他坐在赵振声大腿上打瞌睡,后来赵振声不给我饷,我就给他送了份礼,他这人倒是收钱办事儿,回去把枕头风这么一吹,嘿!第三天赵振声就给我拨钱了!后来我带人往绥远去,就和他们分开了。听说赵振声是早死了,他一死,这小子就跑香港来了。”
何宝廷一笑:“我就说他有点兔子气么!果不其然!你这一上午,是一直在和他叙旧了?”
李世尧连连摆手:“没有!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一来是我和他不熟,再说他那段历史也不光彩,我乐意叙,他还不乐意叙呢!我是在咱们旁边那家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们家关着一个傻子,说话怪有意思的,我跟他隔着大门唠了半天!”说着他把手伸进裤兜里好一顿掏:“你看,那个傻子还给了我一把糖。”
何宝廷听到这里,感到十分无聊,只道:“跟傻子能聊出有趣来,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世尧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且往楼内走且答道:“我现在啊,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活,旁的是什么都不管了!我知道我这算是命好,打了一辈子仗,末了还能全须全羽的找这么个好地方养老,七宝儿,我跟你说,我心里是真知足。”
何宝廷听到这里,却是垂下头不说话。李世尧知道他的心思,就把手渐渐的滑下来搂到了腰上:“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知足。你还年轻啊,你这腰都是又细又软又结实的。可是凡事就得往开了想,你瞧那个金世陵,看着是个阔公子,其实天天在钱上闹饥荒,家里那堆孩子都快养成小牲口了,说起来多糟心!还有那个顾家——和咱家的院子隔了一条街两排树,你看不见——一个光棍哥哥带着个傻子弟弟,哥哥出去做生意挣钱,弟弟成年累月被关在家里,那日子过的也真是够戗了!说起来这些人能住在这个地方,走出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呢,暗地里怎么样?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家里这本算是最好念的啦!”说到这里他那手又向下移动,在对方那屁股上狠狠的摸了两把。
何宝廷的屁股是被他摸惯了,所以也没觉着怎样,只皱着眉头道:“你这话可是够多的!你也没来几天,怎么这左邻右舍都让你给摸清了?我怎么就不知道顾家是光棍带个傻子呢?”
李世尧心想你坐在家里跟木雕泥塑似的,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个专门来过日子的,过日子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嘛!
这两人边说边走,不一时就回了楼内。其时阿拉坦正在大客厅中同何承凯追逐嬉戏,一见他们两个进来了,就一起偃旗息鼓撤退而去。李世尧是不在乎的,只是将一只手贴在何宝廷的屁股上,贴的久了,就开始不安分又掐又捏起来。何宝廷瞪着他道:“大白天的,别胡闹!”
李世尧指着他,赖皮赖脸的笑道:“哎?脸红什么?还不好意思了?”
何宝廷刚要回答,阿拉坦忽然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向何宝廷说道:“承、承凯和人打、打起来了!”
番外——孩子之间的战争
何宝廷听说何承凯同人打起来了,先是觉着不可思议,问阿拉坦道:“跟谁打起来了?人在哪儿呢?”
阿拉坦急的上前一步,拉了他的手就往外拽:“院门、门口呢,和两个孩子!”
何宝廷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大事,小孩子打架就让他打去嘛!”
阿拉坦拼命摇头:“不、不是,承凯把人给打、打晕了!”
何宝廷愣了一下,赶忙跟着阿拉坦跑了出去。
何家人赶到院外现场之时,何承凯正坐在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身上,低下头咬着那孩子的后脖颈死不松口,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站在后面揪了他的辫子,一边哭喊一边往起拽。何宝廷见状,赶忙走过去先扯开那个小姑娘,然后抓住何承凯的衣领往上拎:“松口!”
何承凯被他爸爸生生提了起来,不得不松口;地上那男孩子毫无反应,果然是晕倒了的样子。小姑娘蹲在旁边,痛哭着大喊哥哥,而何承凯虽然两脚悬空,还张牙舞爪的叫骂:“你、你敢打、打我?我宰、宰了你!”
何宝廷将自己儿子扔进阿拉坦怀里,然后弯腰仔细看了看那男孩子——人倒还是活着的,而且在那小姑娘的一顿推搡之下,已经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何宝廷对那涕泪横流的小姑娘说道:“别哭了,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小姑娘哭出了惯性,张大嘴巴就是嚎,根本不理会何宝廷。倒是那个男孩子慢慢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揉着头顶心答道:“我们姓金,家就住在前面。”
何宝廷盯着这男孩子瞧了半晌,又将那女孩子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两位倒是一对漂亮人儿,就心有所感的问道:“你们是金世陵的孩子?”
那男孩子听了这句问话,便低下头很不情愿的应答了一声。而那小姑娘走过来抱住他的头,又伸出一只手指向何承凯,边哭边道:“臭小辫子!打我哥哥!”
何承凯听了这话,奋力挣开阿拉坦的怀抱跳到地上,三步两步跑过来要打那小姑娘。那小姑娘见他来了,便吓得尖叫一声,却又不躲闪,而是合身挡在她哥哥身前,非常绝望的嚎啕道:“臭小辫子!不要脸!臭小辫子!”
何宝廷这人一般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的,不过看着兄妹两个是既友爱又可怜,面貌也生的很讨人喜欢,就伸手又扯了何承凯的衣领阻止道:“承凯,你还没打够?”
何承凯气咻咻的回过头去对他怒目而视:“他们叫我小、小辫子!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凭什么笑、笑话我?”
这时那个小姑娘扭头哭诉道:“才不是呢!叔叔,是他先叫我绵羊!”
何宝廷听了绵羊二字,先是不明所以,后来才看见这小姑娘的一头长发都烫的弯弯曲曲,也没梳,乱糟糟的垂下来,的确是有点像绵羊尾巴。
何宝廷没兴趣给小孩子们断案。他只是将金家兄妹俩领回家中,先让他们洗了把脸,然后让听差把何承凯平日所吃的那些糖果点心多拿了些过来,算是给这兄妹俩压惊。那哥哥名叫金元生,规规矩矩的不大吃,那叫斯蒂芬妮的小妹妹可是毫不客气,两只手不停的剥着糖纸,将那软糖一块块的往嘴里填。何宝廷看这两个孩子都是一身颇为讲究的洋式打扮,然而衣服却是不干不净,就不禁想起了李世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