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中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一阵较为粗重的呼吸声。
……来自龙阳君。
徐福不由得转头看去。
只见龙阳君伸手扶住一旁的床柱,脸色微白,呼吸有些急喘。
“你没事吧?”徐福出声关怀了一句。
龙阳君摆了摆手,半晌才道:“……只是未曾想到,困了我这么久的魏王宫,竟然这么轻易就出来了。”他原本真以为这辈子没有什么盼头了,但是从王宫中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发觉到那一刻的自己,似乎和过去的自己划下了分割线。他的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原本的坚持和悲痛,陡然间都被吹散了一样。
他有些茫然。
魏王宫根本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难以离开,魏王也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难以摆脱,所以现在的他……得到新生了?
见龙阳君又陷入了怔忡之中,徐福也未去打扰他。
原本徐福有些不喜龙阳君那样厌世的模样,不过见了他现在的表现,徐福心中免不了有些触动,他算了许多卦,见过许多人,有的人是幸运的,而有的人是悲惨的,他很少会为了别人的人生而产生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知道,他这双眼,看过那么多人,将来还要看上许多人,如果个个他都为他们悲伤或喜悦,那他还怎么能保持客观的心态,去观察每一个人的命格呢?
说起来,他这里好像也只有一个特例……
只有秦始皇的命格,才让他为之表露出了许多情绪。
徐福倒了杯水,递到了龙阳君的手边。
他的手有些凉,龙阳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要跟我们走吗?”徐福问。
龙阳君笑了笑,“自然要走,不跟你们走,我方才听见了你们那么多的话,你们岂不是要杀了我?”
徐福点点头,“你真聪明。”
龙阳君直起身子,深深地看向徐福,“多谢。”
“多谢什么?我又不是太医。”徐福用龙阳君自己的话把他给堵了回去。
龙阳君露出了些微笑意,道:“我也想瞧一瞧,那魏王,该有如何愤怒……”
·
李斯这几日都在拜见魏国官员,魏王会不知道吗?他自然知道。不过也并未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便放开手随人去了。
李斯拿着礼物上门,官员们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上门来送礼的?
忙将李斯迎了进来。
只是官员们没想到,李斯开口便是斥责与他同行的使臣。
“那人乃是我秦国一太卜,一小小太卜,靠着在王上耳边吹风,就能跟着我出使魏国了……瞧瞧他的做派,好像比我更高一等似的。但我身为长史,他算什么?实在不将我放在眼中!我瞧此人已经极为不顺眼!但我又苦于在秦王跟前没有任何功绩啊……”
“如今来到魏国,我便腆着脸,求大人与我通力合作……”
“听闻大人在魏国也有不合之人,那人还比大人更高一等。如今我与大人境遇相似,此时不合作?何时来合作?”
“大人且听我一言……”
“……只要稍加挑拨,那人在魏王跟前便再也没了露脸的机会。”
“你我二人结为盟友,岂不美哉?”
李斯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魏国官员便被打懵了,稀里糊涂地便被李斯激起了火气,势要干掉自己头顶上压着的官儿,要与李斯共谋未来!
而后王柳出马,假装算命,为这些官员出个批语,夸他们一番,说未来便要升官诸如此类的话……
那些官员原本是不大相信的,但王柳开口便能说中许多事,这些官员自然也就信了,二人通力合作,拿下了不少人。
结束之后,李斯便让王柳先骑马出了大梁城,随后李斯便驱马回了驿馆。
他一回到驿馆,徐福便立刻收到了消息。
此时那魏王还在宫中大发脾气,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墙角都要被人撬走了。
魏王根本不知道龙阳君会有胆子离开他,魏王更不知道秦国使臣会有胆子将他的男宠带走,于是只命人在宫中搜寻一番……这魏王宫也不算小,一来二去,便耽搁了时间。
而徐福趁着还未宵禁,也赶紧带了人,悄悄地便离开了驿馆。
他们一行人出了大梁城,那魏王才刚刚得知,翻遍了王宫,也未能找到龙阳君。
魏王大发雷霆,气得砸了手边的酒器,大骂道:“给寡人搜着他,便将人吊起来,好好收拾一顿……”
宫人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