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耳熟。
那瞬间,姬丹以为是饿得头晕眼花的自己,出现幻听了。旁边的随从赶紧上前将姬丹扶了起来,口中低声道:“……国师来了。”
姬丹心中一震,坐起身来,口中止不住冷笑道:“……什么国师?分明是秦国的驷车庶长!”这句话在他口中说得极为悲愤。
徐福不知姬丹有何可悲愤的,因为自己欺骗了燕王?欺骗了他?
这倒是好笑了。
当初绑走他的便是姬丹,姬丹从那时就应当做好被报复回来的准备,不是吗?
“城门口的守卫,误将公子认错,还以为是贼人,这才将公子扣押了起来。公子在大牢中的日子,应当没吃什么苦吧?我瞧公子还是面色红润,没有丝毫清减呢,那我们就放心了。若是燕国质子不小心没了性命,那可实在是个麻烦。”说话的当然不是徐福,而是他身旁的赵高。
回到秦国,这里便是徐福的地盘,徐福自然要端起架子,拿足了气势,不会轻易开口与燕国说话。
姬丹见徐福并不开口,果然心中更为悲愤。而他身后的随从也表现了畏惧。他们忍不住在心底大骂,睁眼说瞎话!明明被守城士兵拿住时,徐君房就在一旁!他当然是知晓姬丹是燕国公子的,但他却偏偏不开口,非要等到公子被关了这么久,才前来命人假意说上这么一段话。还什么面色红润,没有丝毫清减……实乃睁眼说瞎话!
偏偏他们拿对方无法。
若非对方如今愿意放他们走了,他们还真没法子证明自己是燕国公子。
姬丹自觉遭受了羞辱,他脸色难看,抿着唇并不说话。
赵高看向了徐福,直到徐福点头,赵高才命人来将姬丹放出去。
“燕国使臣已经入住驿馆,这……公子的去处,还当真不好安排。”赵高迟疑道。
徐福这才开了口,“他国前来为质子的公子,一向都是住在王宫中。那个……公子远住在何处,便让公子丹也前去陪同吧。”
一句话就算是定下了姬丹的去向。
赵高俯身应了。
姬丹见状,暗暗惊心。
徐君房在秦国竟然能做得了这样的主吗?他在秦国的权利究竟有多大?怪不得……怪不得瞧不上燕国国师的位置了……但光靠君主宠爱又能到几时呢?如今徐君房能有这样大的权利,也不过是秦王正喜爱他的时候,才愿意赐予他这样多的权利。若等到秦王不喜爱他了呢?那么今日的越权,便是他日后的罪状!
姬丹咬咬牙,颇为幸灾乐祸地想。
若是徐福知道他心中所想,定然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他。
谁不是依仗君主的喜爱?
若你浑身无优点,怎能得君主喜爱?若你身有优点,又怎么会轻易让君主不再喜欢你呢?姬丹之所以差点被立为太子,不也正是他极为出色,得燕王喜爱吗?
守卫上前来前打开了牢房,姬丹由随从扶着走了出去,差点脚下一软,摔倒下去。姬丹羞恼地看了一眼徐福,但徐福走在前面,连半点目光都没给他。姬丹的情绪顿时如同宣泄在了一团棉花上,轻飘飘地就落下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再度认识到了,这是在咸阳了,并非在燕国了。
从他被送来为质开始,他便难以再谈过去的尊严与骄傲了。
此时姬丹还不知,那公子远是个多么麻烦的人物,若是和他住到一块儿,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徐福在王宫中静候了半个月。
嬴政接到咸阳传来的消息后,便不再耽搁,加快了脚程,恨不得立即回到徐福身边去。
赶在入冬的时候,嬴政回到了咸阳,他没有作半点停留,坐着马车径直到了寝宫外,嬴政猜测徐福多半在床榻上睡着懒觉,但等他大步跨进殿中却不见人。
宫人哪会不知道王上是在找谁呢,立即出声道:“庶长在胡亥公子处。”
日日无聊得很,徐福便只有去寻胡亥,日日与他讲起巫术和咒术了,有些徐福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就囫囵教给了胡亥。到现在徐福都不确定,巫蛊咒术是不是当真能受人使用的。
……这些让胡亥以后去头疼就好了。徐福对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已经极为满足了。
胡亥对徐福手腕上的布条好奇得很,他揪住布条扯动了起来,脚下一个站立不稳,就被布条带着扎进了徐福的怀里。
徐福抓住了他的腰身,难得扮演了一个慈父的模样,温声道:“小心些。”
嬴政从外面走进来,满眼都是徐福躬下身抱住胡亥的模样。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嬴政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快步走了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徐福抱了起来。
无辜的胡亥“咕咚”从徐福的怀里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头还在桌案上磕了一下。
胡亥被摔得有点懵,抬头一看,父王!
满腹的委屈又憋了回去。
徐福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嬴政的袖袍。
嬴政揽着人就出去了,剩下一干宫人目瞪口呆,最后只得互相安慰,哎哎,早就习惯了嘛……也没什么奇怪的……习惯了习惯了……
或许是许久未见了,嬴政的手劲儿有些大,徐福被勒得有点痛。但是吧,那一刻,他心底有些难言的鼓噪,连带着他竟然觉得,这样被嬴政抱在怀里,还有点……爽?
徐福觉得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