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抓住橘子,却因为咳嗽不止送不到嘴里。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背上轻拍,等她的咳嗽稍停,一只水杯已经送到她嘴边。
徐英就着杯子喝了一口,看那端杯的手纤纤秀美,不是成静雅又是谁?只听成静雅说道:“你这妮子就会作妖,我们说一句关心的话,你就闹成这样。”她这些天与徐英日日相处,早已混得熟了,两人也都知道对方对章泽天的重要,倒是渐渐接受对方的存在,关系也亲近起来。
徐英听成静雅这么说,抬头瞪视章泽天,又看看成静雅,道:“有奸情,你们有奸情!”忽然又咳嗽起来。
章泽天本不会哄女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成静雅把手中的水杯又向徐英递去,嘴里却说道:“我们要有奸情,在你来之前早就有了,还等到这时候让你来抓?”
徐英不理成静雅手中的水杯,将手里的一个橘子一下塞进嘴里用力咀嚼,那咳嗽竟然就此平复下来。她将嘴里的橘子用力咽下去,忽然说道:“有奸情就有吧,静雅姐姐人不错,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我家相公。”她瞪视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恶狠狠地对成静雅说道:“我是大婆,你是小的!”
章绶作为晚辈,此时在这屋子里面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多余,可是又不好直接走掉,为了掩饰尴尬,他拿了几个花生在手里剥,然后丢进嘴里,却没想到同样呛咳起来,引得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令他更加不自在起来。
章泽天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章绶趁机起身向三人行礼道:“三叔,两位姑姑,小侄先回去了。”也不看三人,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章泽天也起身拉开门道:“我也去睡了。”出门之后却发现这才是他自己的屋子,只好又走回去,结果被徐英堵在门口:“欢喜得傻了?你去吧,静雅姐姐今天就在这里写东西,还要留下来陪她不成?”
章泽天摸摸鼻子,看看徐英,又看看成静雅,无奈说道:“好吧,我去找地方睡。”掉头朝旁边卫士们的营房走去。
徐英看章泽天那傻样,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回头对成静雅道:“你编你的章程,我在这里陪你,给你侍候茶水。”
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一阵,成静雅终于坐下来开始动笔,写了一阵,发觉旁边的徐英没有了声音,回头看时,见她已经伏在桌边睡着了。她轻轻起身将徐英扶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自己打开炉子给自己沏上一杯茶,双手托在腮下,望着杯子里袅袅上升的热气出神。
成静雅提到新来流民的宣传教育问题,并不是随口说的,这正是此时最困扰章泽天的问题之一。
在没有人口的时候,章泽天为劳动力缺口发愁,此时流民被船队不断运回来,他又开始为这些的如何安置发起愁来。
无论是刘有才从骆马湖收拢的流民,还是侯成在运河边的流民营附近拦阻到的流民,都是流民中体力比较强的,否则也无法突破官军的层层防线到达苏北地区。这些人的优点是身体强健,基本都是青壮,无论放在工厂做工、放在农业部门种田或者选拔招收进自卫队当兵都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这些人的问题也在这里,他们的思想相对dú • lì,教育管理起来都有不小的困难,隐患相对那些拖家带口的或者是年轻的孩童们更大,也就需要更科学合理的教育宣传才行。
可问题是章泽天这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他这里不是官府,缺少官府的权威,对这些流民的震慑力便有些不足。如果简单粗暴地靠武力威慑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会留下隐患。
更严重的是,他这里的一些产业处于半黑半白的地位,又私自训练了数百名精锐兵丁,颇有些谋反的潜力,这肯定会令那些流民不得不多想。
那些流民之中多数都参与了叛乱,对于谋反应该不会特别顾忌,可是天可怜见的,章泽天自己的内心里面可是真的没有谋反当皇帝的想法啊。更可怜的是此事他还没有跟人解释,否则越描越黑,到时候不是谋反也是谋反了。
还有自卫队的口号问题。最早建立自卫队的时候,口号是以保卫章家庄为核心的。但是此时他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展到整个即墨县,手下的直系人员也已经增加了大量外来俘虏和这些新到的流民,再拿保卫章家庄来说事,只会让那些非章家庄籍的手下们离心离德。
这些天章泽天与成静雅讨论过几次,成静雅建议将自卫队的口号改为保家卫国,章泽天一直有顾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作为“国”的载体的大文朝太不靠谱,怕因为口号中的一个“国”字将忠君思想引入自卫队中,到时候万一和朝廷翻脸,手下的自卫队如果因为忠君爱国思想不肯跟自己走,可就麻烦了。
保卫家乡这个说法也有问题,对于那些来自中原的流民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都算不上是他们的家乡,而要保卫他们精神上的家乡,难道要跑去为中原而战?更何况这里还有来自福建广东的海盗,来自舟山的海盗和来自日本及女真部落的人,问题好像更复杂了。
如此想了半晚,仍旧拿不定主意,忙碌一天的疲惫袭来,慢慢睡了过去。
虽然睡着了,但是人员扩张带来的危机感却没有减退,大脑似乎还在思考。朦胧中章泽天仿佛看到有大批的官军从远处朝他奔来,身上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的官军口中呐喊着“捉拿反贼章泽天!”
他命令自卫队开炮反击,可自卫队员们却围住他,只是不断询问着:“那是官军啊,我们怎么能造反?”
章泽天眼看着官军冲进港口,将工厂里面的产品装进口袋,动力风车一座座地被推倒,他抓起一支后装枪,却怎么也无法瞄准,敌人朦朦胧胧的,他瞄准哪个,哪个就化作虚幻。
章泽天大急,他想要上船逃走,徐英和成静雅却分别抱住他的一条腿,嘴里叫着:“三哥!怎么办啊?”
不知何时,他忽然又转身于章家庄里面,官军不知何时变成了叛乱的军队,他看到叛军正冲进他家,将两位哥哥和妹妹侄儿们一一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