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一直说他在上海认识不少外国人,而且其中就有一个暗地里做情报掮客的美国商人,张江和一直都以为唐城这是在哄骗自己,可是当他看到汉斯的那一刻起,他终于相信了唐城。尤其在他听到唐城刚才那番话之后,心中的震动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极度震撼。就在张江和暗自思量的时候,唐城跟汉斯对视一眼,汉斯立刻明白了唐城的用意。
虽然不知道唐城为什么这么做,但汉斯还是顺着唐城的话语开口言道,“张先生,上海目前的局势的确很乱,日本人显然已经做好了接管整个上海的准备!我离开上海的时候,亲眼看到日本海军陆战队已经在悄悄集结兵力,租界的那点驻军,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租界的全面陷落已成定局,谁都改变不了。”
汉斯的话打断了张江和的思绪,他很想反驳汉斯,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看出张江和心中所想的唐城,随即轻笑道,“叔,你也别太较真!汉斯刚才说的,的确就是上海目前的状况!我之前的推断,也并不是无的放矢的胡言乱语,你可别忘了,马爷他们还在缅甸。英国大鼻子打仗不行,可是弄情报的本事却不小,驻守在缅甸的英军中,同样不缺少聪明人!”
唐城的话,更是听的张江和一头雾水,心说日本人的事情,怎么又跟缅甸的英军有关系了?唐城随即笑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了张江和,“这是马爷徒弟,才从缅甸那边带回来的资料!这些资料,是马爷花了不少心思,从缅甸的英军高层手里弄来的。和去年相比,缅甸境内的英军中,已经有不少高层调离缅甸,这就是最好的征兆!”
唐城此刻交给张江和的这些资料,还真就不是他提前伪造出来的,只是资料中显示调离缅甸驻军的那些英军高层,并不是像唐城口中所说的那样,是提前得到消息才调离缅甸的。可张江和却并不知道这些,他翻看资料之后,表情中浮现出来的震惊之色,已经说明张江和真的相信了这份资料,此刻的他正处于难以置信之中。
汉斯见状,便下意识的冲着唐城挤眉弄眼,可唐城表情如旧,并没有给出答案。稍顷之后,翻看完资料的张江和,这才慢慢长出一口气。“这份东西,我一会要带走!”张江和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显露出来,他分明就是想要将这份资料拿去给局座。唐城并没有出言反对,他只是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张江和。
“您要把这东西送去局座那边,我不会阻拦您!不过那您要先想好了,如果你在局座面前复述我之前的那些推断,局座到时一定会问其中的细节,您该如何回答?咱们先说好了,军统总部我是不会去的,从搜索队被调走的那一刻起,我就跟军统没有了任何关系!”已经预见到后果的唐城,根本不给张江和解释的机会,便抢先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当着汉斯的面,张江和不好斥责唐城,尤其他也知道,如果是换做他身处在唐城这种境地里,或许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稍稍考虑之后,张江和看着唐城言道,“就想你刚才说的那样,如何日军突然转变战争方向,这对于咱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前线战事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日军疲惫,咱们同样处于苦苦坚持的状态中。”
“如果咱们面临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却不知道加以利用,一旦等日军回过气来,吃大亏的便会是咱们了!”张江和看向唐城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但唐城还是表情木然的看着张江和。熟悉唐城的张江和知道,如果唐城一直是这幅表情,就说明唐城根本没有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可张江和还是不想放弃,而且他更加知道,只有唐城去了局座办公室,才能将整件事情说清楚。
就在张江和准备继续开口游说的时候,唐城却开口言道,“其实你想要说服局座,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我猜的没错,军政部那边,一定有来自敌后的报告和相关情报。你只要仔细分析,敌占区里日军的兵种年龄占比,就不难分析出,日军目前部署在敌后的主力部队,已经大大减少。而且目前的这些三线驻军中,一定有大量的老兵被抽调离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张江和之前也在军中待过,所以唐城的话,虽然听的汉斯一头雾水,可张江和却马上就明白了唐城的意思。找到了解决办法的张江和,也没有了继续闲坐在这里的心情,他马上带着唐城交给他的那些资料,急匆匆的告辞离开。等张江和离开之后,面对汉斯的逼问,唐城只能又耐着性子,给汉斯解释了一遍。
“唐,难道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这么相互交流的吗?”终于弄清楚了唐城用意,顿感失落的汉斯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他这幅样子,看的唐城咧嘴笑出声来。两人相互打趣一翻之后,汉斯正了面色看向唐城,“唐,上海现在的局势,其实远比我刚才说的还要严峻,否则我也不会只带了几个人来找你。”
汉斯说话的时候,唐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汉斯顿住话音之后,唐城这才开口言道。“汉斯,请放心,这里是重庆,上海的事情影响不到这里!我之前答应过你,一旦你在上海待不下去,就来重庆找我,这个承诺现在依然有效!相信你也看过你的家人了,那你就应该知道,暂时住在重庆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了唐城和汉斯两人,所以唐城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也就少了不少顾忌。汉斯在上海经营多年,唐城猜测对方不可能没有安全撤离的渠道,汉斯之前将家人交托给自己照顾,现在更是带着亲信南下来到重庆,唐城推测汉斯一定是不想返回德国,陷入无休止的麻烦之中。汉斯也算是个资深的情报人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唐城想要表达的意思,两人随即对视一笑,汉斯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实话跟你说,在我还没有打算离开上海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柏林的好友,了解了一下柏林统帅部对后续战事的分析部署。我原本以为元首拿下法国之后,会一面调兵进入非洲牵制英国在非洲的兵力,一面渡海进攻英国本土。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元首却听信了某些人的建议,居然将矛头指向了苏联人。”汉斯的话语中,渐渐带出怒意来。
关于欧洲战事,在唐城最后一次去上海的时候,唐城就曾经跟汉斯进行过相关的分析。当时的汉斯,对欧洲战事持乐观态度,可是现在,唐城在汉斯的表情中,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的乐观,有的只是失望和迷茫。“汉斯,你还记得我离开上海的时候,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热武器时代的战争,实际打的就是后勤,德国本身资源太少,想要快速的获得战争红利,地大物博的苏联远比英国更有吸引力啊!”
唐城现在说的这些,汉斯岂能不知道,可他脸上的失落半点都没有减少。“算了!既然你已经南下来了重庆,就好好的在这里住下来!我推测战争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一旦战事结束,不管是美国还是德国,你都可以随便去!”唐城并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这会说的再多,汉斯也未必就能听得进去。
此刻正劝解汉斯的唐城还并不知道,匆匆离开唐家的张江和,已经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局座。张江和从未在下班之后去找局座,而且是直奔局座的住所,一身家居打扮的局座,猜测张江和一定是有着急的事情找自己。等他听了张江和的叙述之后,原本心情不错的局座,立刻就没了好心情,因为张江和此刻说的这些,局座并不认为是张江和的胡乱臆想。
尤其是在张江和说道,能从军政部近两年的资料档案中,分析出敌占区日军兵种及年龄占比,局座实际已经相信了张江和。军统在敌占区里同样布置了情报站点,军政部那边能查到的资料档案,军统总部手里同样有。可是等局座略微思量之后,他却忽然意识到,张江和突然来找自己,所说的这些内容,或许并不是张江和的发现。
面对局座的追问,张江和马上就把唐城给卖了,得知此事的起因,是唐城一个才从上海南下来重庆的外国朋友,局座也立刻想起唐城曾经提到过,他在上海结识了不少有用的外国朋友。得知局座想要召见唐城和那个叫汉斯的外国人,张江和随即一脸苦色的表示自己做不到,因为唐城已经事先说清楚了,他绝对不会参合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