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离婚这种事对白洛书来说已经是屡见不鲜,现如今这社会夫妻离异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两个人过不下去好聚好散也没什么，反倒是那些明明已经没有感情还一定要捆绑在一起的,嘴上说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实际却让孩子处在无休止的争吵中,面对已经分崩离析的感情，面对互相憎恶指责的父母,真的是好吗？
白洛书是赞同没了感情倒不如好聚好散,起码还能给彼此留□□面,可赞同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别的人身上，白洛书可能还会劝人要想开一点儿，分开以后各自再寻找新的幸福，本身并没有错。
但对宣婵，那就又不一样。
此时此刻白洛书脑海里全是小小的宣婵,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要独自一人面对家庭的破碎,那得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孤立无援的宣婵又是怎样度过了那些难捱的时光，那段日子她该有多难受,这么一想，就心疼,多希望她能早一点儿就遇见宣婵,可以陪着尚且还稚嫩的她，哄她高兴，逗她开心,陪她一起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说起来也可笑。”宣婵脸上带着一点儿自嘲般的笑容：“在他们分居离婚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家就是模范家庭，夫妻恩爱和睦，还有我这么个乖巧的女儿，是最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要是哪天央视要评选十大温馨家庭，我们家那必须得提名，身边的人无不羡慕，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家，一夕之间说散就散了。”
那段日子，对宣婵来说确实是最痛苦的，尚且年少的她没办法接受，也根本就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恩爱和睦的父母，忽然之间就再也过不下去，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好好沟通，为什么一定要走到离婚那一步，这些问题一直困惑了她很多年，一直都她长大成人，真的步入了社会，开始接戏，开始体味不一样的人生，感受人世不一样的悲欢喜乐的时候，宣婵才开始明白。
其实没什么内情，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曾经的爱情变成了蚊子血，变成了剩饭粒，终究被岁月蹉跎，那些过往的美好就只能在回忆里，镜中花只能在镜中，水中月也只能在水里，一旦被现实打捞起来，就要变得支离破碎，终究只能落个悲剧的下场。
“那、是为什么？总有原因吧？”白洛书想起了老爷子见到宣婵时明显的局促，想到了老太太对她说的那些话，说不定是有什么内情，是宣婵不知道的。
“没有。”宣婵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就是不爱了，过不下去，只能分开。”
没有八点档的出轨小三，没有电视剧里的波折起伏甚至连中年危机都没有，就是过不下去了，再也没办法跟这个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面，于是只能分开。
“我记得以前在话剧社的时候，你写过一个剧本，其实跟他们俩的情况还是挺像的。”宣婵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一对儿情侣，在大学毕业以后面临着各自不同的人生，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因为时间距离种种因素，最终他们决定分手，结尾的时候女主角有句话，说要给彼此留下最初的体面，所以他们决定分手，以免日后再想起对方，就只剩下呲牙瞠目的丑陋模样，现在离开，还能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宣婵嘴角是带着笑的，可看在白洛书眼里却是无尽的忧伤，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宣婵，也没有听宣婵讲过这种类似的故事，她认识的那个宣婵，永远都是活泼俏丽，开朗大方，她明媚阳光热情又大方，她眼里没有忧愁，她的世界洒满了阳光。
现在，她的眼睛里布上了一层阴霾，挡住了阳光。
“我、记不清楚了。”白洛书一时无话，她写过那个剧本，那是她的理解，如果把宣婵父母的故事放在她的笔下，可能也是以离散结尾，但看着这样的宣婵，白洛书不想，她也不愿意让宣婵去面对这样的结局，那是一种极矛盾的心态，让她下意识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
“后来，我也追着去问过我爸。”说到这里，宣婵深深地看了白洛书一眼：“他的回答跟当初你写的那些话几乎一模一样，说什么我妈妈在他心里的位置格外重要但是曾经的感情已经没有了，如果再勉强继续下去，只会一日日的消耗曾经的那些美好，最终变得面目全非，倒不是趁着还好的时候，大家客客气气的分手，彼此体面。”
“他是体面了。”宣婵侧过脸，抹了一下眼角：“可我妈一直都没有放开过，我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我爸，一直都在盼着他还能回头，可我爸没有，他往前走了，就只把我妈自己扔在回忆里。”
看着宣婵擦眼泪，白洛书心里就跟着一抽，伸手就把宣婵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安慰给她支持，给她擦眼泪。宣婵很少哭，尤其是在她面前，越是这样，白洛书就越见不得宣婵掉眼泪，一颗一颗的泪珠子，滚烫地就砸在了她心里，让白洛书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只能轻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小宣乖，阿姨现在很好，有你在她身边，阿姨现在很幸福，真的。”
宣婵吸着鼻子：“我没哭。”明明已经开始抽噎了，却还非要不承认，白洛书也依着她：“好，没哭，我刚上来的时候，阿姨在下面挑花盆，准备把兰花种上，我们也下去看看好不好？”
刚才老太太让她试探的问题，白洛书是怎么都开不了口，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这件事对宣婵的影响很大，不管是从宣婵的话还是从她的眼泪里面，白洛书都能感受的到，宣婵对老爷子当初的离开还是有意见的，虽然时间已经让她成长，让她能接受这件事，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心无芥蒂地去面对老爷子。
“你先去，我等一下。”揉完了眼睛的宣婵意识到自己今天特意画了妆，捂着眼睛就匆匆跑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已经花了的眼睛，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一天哭两回，简直太浪费了，应该攒起来留到拍戏的时候哭才对。
白洛书本来还打算再找个机会能好好跟宣婵沟通一下，上次在静南路的时候也是，她才刚刚开了口，甚至都没说什么，宣婵就跑掉了，当时白洛书是有点儿情绪，后面宣婵找的什么工作的借口，她也没回，冷静了几天之后自己又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她也是有责任的，明明都已经说了要给宣婵时间，可能还是她太急了一点儿，才会吓到宣婵。
再加上这次老爷子的事儿，白洛书就把原本的计划给取消了，宣婵现在的情绪也不是太好，至于她们两个的事情，白洛书觉得还是先缓缓再说吧，反正她都已经等了宣婵这么久。
她之前是不想再耽误更多的时间，才会那么迫切，现在就、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妨就再多给小宣一点儿时间，她总能慢慢反应过来，然后接受自己。
在白洛书的预设里，从来都没有想过，宣婵可能会拒绝她这件事，不过就是多等一段儿时间而已，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那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
白洛书自我调整完之后，果真对宣婵就规矩了很多，也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故意说一些让宣婵不太适应的话，一切就真的好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样，每天就陪着老太太一块儿浇浇花逛逛公园，厨房里面做做菜，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气氛别提多好。
就连老太太都能感觉出来，私下里还拉着宣婵说悄悄话，让她多懂事一点儿，都是女孩子，别总让人家小书让着她，她也得多体谅体谅人家才对，这样有来有往的关系才能够处的长久。
老太太的叮嘱宣婵都听在了心里，她也确实想着要体谅白洛书，但实际情况比较复杂，还真不能有来有往，她怕万一再搞砸，又让白洛书会错了意，岂不是更糟？
宣婵这么一琢磨，就给自己琢磨出了一个主意，她可以让老太太认白洛书当干女儿呀，老太太对白洛书那是真的喜欢，比她这个亲生闺女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认白洛书当干女儿，老太太一定是愿意的，要是那样的话，以后她跟白洛书就是姐妹，她眼下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跟白洛书的距离拉开一点儿，先产生距离感淡化阿书对她的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同时又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她们也不会生疏太多，还可以彼此问候，是亲人也是朋友。
宣婵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她琢磨了一夜之后，就求助了场外的军师，军师余小文敲着电脑咂舌：“白老师肯吗？”
余小文实在不忍告诉宣婵，她所假定的这一切，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在白老师身上，白老师要是能真的放下，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白老师要是个痴情种子呢？
“为什么不肯？”宣婵答得理所当然：“不跟你说了，我这就去跟她提提，正好趁着这次回来，就把这事儿给敲定了，以后阿书那就是我姐姐，亲姐姐，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余小文敷衍一句：“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双女主的戏你还记得吗？我去拒绝了，但是吧、我们家艺人最近太红了，你刚播完的那剧收视率稳居黄金档第一名，甩他们几条街，这人家编剧制片都来找我好几次，一定要请你来演，还说愿意为了你，改剧本，你看这事儿怎么说？”
余小文这么说，那就说明公司是有意让她接这部戏的，宣婵有点迟疑：“你不再考虑一下？蕾丝剧接了，以后不会对我的发展有制约吗？”
“什么蕾丝剧，怎么能叫蕾丝剧！”余小文义正言辞地批评她：“人家这是正经的双女主剧，是大女主的戏份，为什么会有制约？你不知道现在大女主很红吗？dú • lì自主的新女性形象还能给你吸一波粉，又美又飒，说不定还能让你的事业再创一个新的高度。”
宣婵拧着眉：“我再考虑一下，你先不要决定。”
“行行行，好好好，姑奶奶女您先考虑着。”余小文说着话就调出了邮箱点了发送：“那边给我发了剧本，我转发给你了，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当小说看看，当打发时间。”
“知道了，你好啰嗦，我现在放假好吗？”宣婵对着电话叹气：“放假不说工作这是基本原则好不好？”
“好个屁！”余小文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你放假，我放假了吗？你休息，我休息了吗？你给我好好看，别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