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被男子看得头皮发麻,对方先前失智的时候即使是个成年人,可到底对方心智不全,他也不可能按照正常人来看待,可如今对方完全恢复了,尤其是周身气质改变,眼神装的再像,却多了清明与别的,这让巫舟很不自在,尤其是两人贴得有些近,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热意,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快要退出锦被的时候,腰间多了一条手臂,将他重新捞了回去,与此同时传来男子故意压得很低的声音:“再退可就露了。”
巫舟想到自己此刻与对方的坦诚,脸色微变,直接握着对方的手从腰上拽下来:“我不退也行,保持一条手臂的距离,否则,我不介意踹殿下下去。”巫舟也只是在试探对方的态度,好歹他也算是救了七皇子,踹几下也不算亏是不是?
他为了帮他恢复可是昏迷了三个月。
果然他这么一说,男子犹疑了下,几乎是顷刻间,原本还清明的眸仁带着委屈看过去:“舟舟,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们都是夫夫了,抱一抱也不行么?”
巫舟望着装傻开始耍赖的男子,头疼,他能察觉到对方对他的依赖以及亲昵,可他不觉得这是情爱,对方只是将过往那种爱护依赖扩大,加上他的突然昏迷导致的感情错乱。
想通了,巫舟倒是淡定了,认真瞧着七皇子:“殿下,这桩婚事为何来的,你既然恢复了,想必也猜到了吧?当初皇上给你选的皇子妃不合适,我怕你醒来之后若是遇到欢喜之人会后悔。加上当时的情况,我只能点头,如今你恢复了,我需要提前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只是合作,等殿下日后若是寻到欢喜之人,我会为对方让位。”
巫舟刚开口的时候,男子原本还是认真看着他的,等说到最后,男子敛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等巫舟说完了,七皇子才开口:“若我欢喜的是你呢?”
巫舟叹息一声:“殿下,你真的欢喜我吗?还是只是依赖,只是因为我是唯一对你好的人?这种感情不是欢喜,只是……”巫舟也无法说清楚,可他不怎么信,恢复之后的男主几乎与他没交谈过,难道仅凭着过往对方失智的时候的记忆能欢喜上他?
巫舟虽然话没说完,男子却是从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抬眼,一双凤眸黑亮,像是想通了什么,挑眉:“你不信我?”
“殿下,不要胡闹了,”巫舟不知要怎么跟他说,这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好在七皇子没有继续问,可一双眼不经意闪过一道光,对方虽说否认了,却也只是不信,却没说他讨厌他,也就是还有希望,既然已经成了婚,他也醒了,日后两人朝夕相处,他有这个信心让对方上心。
想通了之后,男子垂下眼,耷拉着眼皮,周身都是颓败的气息:“……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三个月前,我在某夜突然清醒了过来,所有的意识都恢复了,身体也是从未有过的爽利。
我的脑海里还记得这五年失智时发生的一切,刚醒来的时候,我看着你在身边,我兴奋的睡不着,我想着,等你醒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多么的欢愉。
这五年来,除了父皇头一年对我还算真心实意,后来……那些日子让我既怨又恨,恨被亲兄弟所害,恨父皇因为失望对我的不理不睬,恨自己的弱小……可因为阿舟你的到来,我活了过来,甚至还恢复了……可我看着你睡着,等了一夜,你却没有醒。
当时我以为你只是贪睡,可直到日上三竿……直到天黑,直到第二日,你依然没醒……
阿舟,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七皇子说到这的时候,慢慢抬起头,瞳仁发红,带着绝望的晦暗,“我终于恢复了,可唯一对我的好的那个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那种感觉……”
男子的嗓音喑哑双目泛红,巫舟愣在了那里,仿佛被对方的情绪感染,想到自己当时无可奈何的昏迷,当时对对方的打击该是有多重,他刚恢复,当初被害傻了的时候才不过十几岁,傻了五年,对他而言最好的时间却在被欺负中度.过。
他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只是因为任务,即使后来是真的想要保护他,可就是这么一个他,也突然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巫舟的目光柔和下来,望着再次垂着眼周身都是悲伤气息的男子,主动凑过去,环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当初哄着那傻子一样,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我这不是醒了?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以后都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殿下你放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除非有朝一日,你达成所愿,不需要我了为止。过往就让他烟消云散,以后你会过得更好,会成为那个万人敬仰的人,无人能够再欺负你。”
巫舟温声安抚的话让男子微抖动容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垂着眼,遮住了巫舟没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精光,等抬眼时,一双眸仁依然湿漉漉的,带着浓烈的依赖:“真的吗?这五年来,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若是连你也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巫舟只能继续安抚,等人终于好了,才发现两人似乎靠得有些近,肌肤相贴的地方对方的身体也有些烫,他退后了些,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房间里太热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男子垂下眼,摇头:“大概是看到你醒来,太激动了。”可不是么,他不动声色地变换了一个姿势,不仅他激动,小兄弟也很激动啊,自然身体会发烫了。依赖?不是情爱?可若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这种反应?
可既然对方不愿意相信,他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一点点将人蚕食,他会是他的。
但因为太在意了,他不想对方只是被迫待在他身边,更何况,知晓对方可能的能力,他怕根本没有办法将对方留在身边,所以他不介意再多花些时间,让他心甘情愿留下。
巫舟倒是没怀疑,看对方还主动往后退了些,中间空出一些空间,他松口气,看来果真让他猜对了,对方对他不过是依赖之情,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好受:“殿下你对外还在装傻?”
七皇子嗯了声:“当时你突然昏迷不醒,我吓到了,一直守在床榻边,好几日都没开口说话也不吃不喝不睡,侯府的人吓到了,最后连父皇也过来了,查看之后,发现你身体正常却昏迷不醒,很是罕见,换了很多种方法,可你却一直都没醒。那时候,太子、二皇子他们闻言也过来了,我当时因为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他们只以为我被吓到了,还是傻的。我干脆继续装傻,因为我还不确定当年……到底是谁在害我。”
巫舟听完,果然与他的猜想差不多:“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七皇子眼底有冷光闪过,也没瞒着巫舟:“当年我锋芒太露,加上很得父皇的心,那段时日,父皇单独与我谈过,想立我为储君,询问我的意思。不过当时我年纪不大,暂时拒绝了,想再等两年。
可我猜想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因为就在半年后,一次出宫的时候,我与我身边的人遇到了刺杀,当时出其不意,我与我带着的近卫想要反抗的时候,才发现手脚无力,后来……我就陷入了昏迷,再也没醒来过。
这三个月我仔细想过了,当时有这个能力害我的,无非就是太子与二皇子,他们应该是收买了我身边的人,提前给我下了药,后来将我身边的人尽数除掉之后,给我下了毒装作重病,重新用别的人替代了我的那些近卫,重新装作无事将我送回了宫,再演了一场我突然重病的戏码……接着就是把中毒当成了高烧,直到我傻了,他们才彻底放下心。”
巫舟听完,虽然从第一次七皇子陷入梦魇时说出的话来猜大概就是这样,可真的听到了,巫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无论是如今的太子,还是二皇子,对一个兄弟下这种歹毒的手段,着实不可饶恕。
“殿下你打算怎么做?一直都这么装傻吗?还有田公公,他知道你的事?”巫舟想到昏迷的时候听到的话,当时田公公明显是知晓的。可田公公不是江帝的人么,怎么会帮殿下来隐瞒江帝?
七皇子垂着眼,“我虽然恢复了。可已经过去五年了,我当年的那些心腹早就不在身边,加上暂时不能暴露,田公公在宫里,是最方便联系的。他之所以肯帮我,一则是因为我对父皇不会有所谋害,反倒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能在五年前神不知鬼不觉对深处皇宫的我动手,那么很可能也会对父皇下手,若是一旦让父皇知晓了,对方势必不会忍,到时候暴露了反而不如这样暗处查探;二则,我当年知晓他一些弱点,如今不过是加以利用。”
最重要的还是第二点,可他用的手段,却不想让巫舟知晓,选了一个稍微能接受的方式。
巫舟倒是没怀疑,在他眼里七皇子是男主,有光环在身,再加上先前那傻子给他的既定印象,一时间倒是转不过来,想想七皇子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当年有些自保的手段也无可厚非。
七皇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到他并未露出别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已经让田公公想办法帮我联系那些心腹,暂时委屈你了。对了,阿舟你怎么会突然昏迷的?可是跟我突然恢复有关?”
果然,巫舟的思绪被这一点吸引了,他不知要如何解释,笑了笑:“殿下怎么会觉得我的昏迷跟你的恢复有关?我这是……旧疾犯了而已。”
巫舟想蒙混过关,可这傻子恢复之后聪明了,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突然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个口子,血顿时冒了出来,看得巫舟脸色变了:“你做什么?”自残么?
结果,下一瞬,就看到七皇子将他的掌心放在了伤口上,几乎是瞬间,伤口就愈合了,甚至半点痕迹也没有了。
巫舟愣住了,抬眼,就对上男子闪着愧疚与自责的目光,“果然是这样,你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