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天已经黑得彻底,路照站在格莱斯饭店门口,拿出手机给小张打了个电话。
只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
沉闷单调的声音噪得耳朵发疼,路照揉着太阳穴的位置,把电话挂了。
刚才在饭局上他喝了点小酒,虽然量不多,但酒后劲大,走出门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轻飘飘踩在云层上,这会走出门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都有了重影,一下变成了三个。
他的确是有点醉了。
门口的服务生见他这样,很尽职地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找代驾,他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陌生人坐进他的车子。
这么想着,他又给小张打了一个电话。
这回,竟然接通了。
只是他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倒是来了火气:
“特么你这人谁啊?”
是女人的声音,极其焦躁。
路照愣住了。
“大半夜的,打了两三次你烦不烦?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能不能让人睡觉了!”
“……”
路照把手机拿开,看了看上面的号码。
没错,这的确是小张的手机。
他沉着声问:“张尧在吗?”
那边的声音仍旧焦躁不安:“在洗澡,你找他有什么事?我们马上就要睡觉了。”
路照沉默了一会,嘴角动了动,说:“嗯,没事了。”
电话挂了,路照靠在车身上抽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老板,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刚去洗澡了,没听见您的电话。”
路照缓缓吐出一口烟,说:“没什么事了。”
小张声音紧张起来:“有什么事您直说。”
路照笑了笑,想起刚才的事问他:“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
小张犹豫了一阵,才回答:“是。”
“脾气有点不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都不对劲了:“老老板,是不是她说什么不好的话了,我跟您道歉,对不起,她这人脾气是有点问题,平常在家我都被她骂惯了,她这一时口没遮拦,您别见怪,我给您道歉。”
路照原本想笑,扯了扯嘴角但不知怎么又没笑出来。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车上,食指掸了掸烟灰,迎面风一吹烟灰沾在手臂上,一瞬间的灼烧感反倒清醒了不少。
电话那头还在猜测:“老板,是不是您今晚不方便开车,要不我现在过去接您吧。”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小张还在说着什么,路照这回直接把手机关了。
就这么一会,好像清醒了不少,身心皆是。
百无聊赖中,路照想起上周小张跟他闲聊的时候说,他和他女朋友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问他有没有空过来老家喝喜酒。
那时候他还客套地祝福了他几句,现在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个脾气这么大的。
比沈遥的脾气还大。
想起沈遥,路照自己也是一愣,手里的烟被捏得变了形。
这一个月以来,他刻意地遗忘了那一幕——
她从他的面前离开,奔向另外一个人。
她选择了别人。
抛弃了他。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门口的人进去了又出来,路照坐在驾驶座上睡了一阵,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沈遥两个字还在心头没有消散,嘴里浓重的尼古丁味让他皱了皱眉。
他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沾上烟瘾的,但最近越发难以控制。
折腾了一路,终于回到家。
进门的时候,他想到一件事。
他忘记了她,所以她抛弃了自己。
好像是很公平的事情。
打开电脑,文件夹里一张张老旧泛黄带着岁月痕迹的图片显现出来,路照一下子看得入神。
高一的集体照里沈遥站在第二排,头发扎在脑后,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两侧,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路照禁不住弯了嘴角。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他和沈遥的合照。
两人穿着校服站在树下,嘴角都带着笑,沈遥的右手扯着他的衣角。
路照心里一颤,右手扶着额头,拼命想要回忆起些什么,却仍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为什么他会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路照越想头越疼,整个大脑像蜘蛛网一样牵扯缠绕成一团,他在昏暗的世界里找不到出口。
伏在电脑前想了一夜,意识从模糊变得清醒,又恢复一片混沌。
第二天一早,他捧了一把水洗脸,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带着冬天的温度,路照看着镜子里泛着血丝空洞的双眼,突然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