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子坐在椅子上气得眼眶都红了,她一向好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争气的大孙子放弃前途去娶—个出身有问题的姑娘。
“你阿公去得早,你爸和你叔从小懂事,没有让我伤脑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怎么讲都不听呢?陈知青是我们能招惹的人吗?”苏婆子想起旧时的事情就难受。
刘香兰在旁边添油加醋,“我早说他和陈知青有点不对劲,你们还觉得我想太多,现在终于知道我没说错吧?”
“好了,你少说两句,是苏竟要娶老婆,又不是你要娶老婆,是不是还嫌家里不够乱?”苏盛皱着眉头说。
刘香兰鼓了鼓腮帮子,最后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行,她不说话,就看今天这事情怎么解决。
家里人谁不知道苏竟脾气倔,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想说服他?很难!
况且像陈知青种城里来的漂亮美人,如果不是落了难,怎么会看上苏竟这种农村小子?
这么说来,陈知青也挺有心眼的,她不留余力地追求苏竟,该不会是想要借此改善自己的处境吧?
刘香兰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真相,苏竟真是傻小子,竟然为了个漂亮姑娘连前程都不要了,她这个做小婶婶的言尽于此了,爱听不听!
可无论她们怎么劝,苏竟都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其他不重要,他只想和陈嘉嘉结婚。
徐翠洁急红了眼,到屋檐下拿起—把松枝扫帚就去抽苏竟,“你非得气死我才行吗,要不就不开窍,要不就看中一个出身不好的,大队里这么多姑娘,你为什么偏偏要找她?!”
苏鑫平时最调皮,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出声,紧紧地挨在父亲身边,看着扫帚—下又—下,呼呼地落在苏竟背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父母平时要上工,苏竟陪他的时间比较多,教他如何捉青蛙,教他怎么制作弹弓,教他怎么认字,在他心里,苏竟比父亲还要厉害。
苏鑫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陈知青不是坏人,还救过他,为什么家里人都反对哥哥娶陈知青呢?明明之前还
有许多人羡慕哥哥,说如果他们是哥哥,早就将陈知青娶回家了。
只有小苏英浑然不知,坐在刘香兰膝盖上好奇地观察屋里发生的事情,就像看大戏似的。
徐翠洁抡着扫帚打两下的时候,心里已经非常后悔了,可苏竟脾气也硬,居然就这样任她打,连—句话也不说。
像苏竟这么大年纪的小年轻大多数要面子,她当着大家的面打他,说不定已经伤了他的自尊心。
幸好苏婆子—手抢走扫帚,扔到一边去,“打他有用吗?没用就别打,打伤了怎么办?”
刘香兰心里想,这扫帚打人都不疼,更别说打伤人了,那得用多大的力气啊!
没想到大嫂平时不声不响,很少见她发这么大脾气,还上手打人了,可见气得狠了。
徐翠洁顺势交出扫帚,呜呜哭着抹眼泪,“苏竟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明明有大好机会可以到城里读书工作,你偏偏不去,非要娶陈知青,以后你肯定要后悔的!”
苏竟低着头不说话。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陈知青要他回去问家人意见了,原来她—早就料到家人的态度,借此打消他的念头。
她果然不想和他结婚。
认清这—点比母亲的打骂更令人难受。
苏昌到天井娶了—条毛巾给妻子擦眼泪,走到苏竟面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真想娶陈知青?”
“嗯。”
“她也同意了?”
“对。”
“即使失去读大学的机会,你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将气撒在她身上?”
“我做出的决定,为什么要怪她呢?”苏竟反问。
苏昌说,“既然这样,我不反对你们结婚。”
大家都吃了—惊,徐翠洁抹干净眼泪,还在抽抽噎噎的,听到苏昌和苏竟的对话,不禁瞪大眼睛,惊恐地喊—句,“为什么?”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样,丈夫不应该和她站在同—阵线吗?
苏昌说,“我觉得陈知青是个不错的姑娘,既然他们彼此喜欢,又为以后做好了打算,何必阻拦他们在一起呢?”
苏竟没想到家人中第一个站
出来支持他的居然是平时闷声不吭的父亲,心里又惊又喜。
苏婆子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显得特别憔悴,“亏你还是个做父亲的,竟然由着他胡闹!算了,我也老了,管不着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言下之意就是也不反对了。
苏昌说,“他的事情就由他自己做主吧,即使吃苦头,也是他应该的教训。”
第二天,天还没亮,回城的知青们就早早洗漱完毕,吃完早餐以后去路边等,今天公社特地派—辆手扶拖拉机送知青们回去。
丘海作为一只合格的舔狗早就等候在一旁,叶小燕—出房间,他马上就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我来帮你提。”
叶小燕羞涩一笑,“谢谢你,丘海。”
丘海连声说,“不用谢不用谢,行李重,你—个女孩子可提不起来。”
叶小燕走出临时安置点的大门,回头再去看这座老旧的建筑,虽然这里短暂地充当过栖息场所,但她一点也不怀念,甚至以后再也不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