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竹村到公社只有一条砂石路,更别提水泥路了,路难走,加上本来大卡车就没有设减震装置,她聚精会神地注意路面情况,在自己快要摇散之前安全地将粮食运送到公社。
梁水生连忙跳下车,跑到办公室去找人,王干事非常感激地说,“陈知青,这回真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批粮食可真要被浪费了。”
他可没有说场面话,从县城来的时候,驾驶员就说雨太大看不到路,想要等雨停了再走的,是他怀了私心,想要快点将粮食运到第公社好回家吃晚饭,这才酿成这次车祸的。
如果没有陈嘉嘉救场,他肯定得背处分,以后别想升职加薪,所以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陈嘉嘉说,“没什么,小事情而已。”
这时候值班的公社干部和梁水生一起从办公室里出来,王干事连忙走过去跟他们攀谈。
陈嘉嘉走到一边揉一揉发酸的胳膊,大卡车的方向盘没有助力,她得花上一力气才能转得动,久而久之,胳膊就有酸了。
苏竟从公社办公室旁边的卫生院出来时,便看到这一幕,“嘉嘉,你怎么在这里?”
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一看,分明就是她。
她不喜欢用刘海盖住额头,全部梳起来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有几根发丝散在耳旁,随着风飘着,一张小脸看上去似乎只有巴掌大。
她的样子有狼狈,但精神却意外的好,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能一眼将人看穿。
她朝他盈盈一笑,“真巧啊,我是帮忙开车送粮食来的。”
苏竟走过来,“不是让你别逞强,注意点身体吗?”
看来她当耳边风了。
“我没逞强,开车就十几分钟的路而已,”陈嘉嘉有心虚,“这么短的路程,我一点也不累。”
苏竟对此非常怀疑,刚才还看见她在揉胳膊呢。
“对了,那个驾驶员情况怎么样?”她讨好地向着他笑。
“他骨折了,卫生院的医生给他正骨,打上绷带,估计得休息几个月。”苏竟怎么会看不出她想转移话题。
陈嘉嘉深以为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没有这么容易痊愈的。
公社劳书记知道从县里运来的救济粮淋雨以后,马上摇电话,把民兵队、武装部的人全部叫过来,他们开始把淋湿的玉米粒倒出来,用钉耙摊平。
梁水生见天色已晚,苏竟和陈嘉嘉还没吃饭,便让他们先回村,自己则要留下来跟众人一起奋斗。
苏竟非常感激,“等我送嘉嘉回村,我再回来接你!”
“这回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就不用再来了,”梁水生觉得问题不大,“你快带陈知青回去吧,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别饿着了。”
苏竟点头,从卫生院里推出自行车,顶着浓重的夜色,载着陈嘉嘉往北竹村去。
山间有雾气,路两旁又没有路灯,只能偶尔能看到村落的影子,陈嘉嘉有害怕,不由得靠上苏竟的后背。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候走山路,听说以前山上还有大老虎,专门在夜间出来觅食,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毛毛的。
苏竟问,“我不知道原来你会开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心里一紧,若无其事地说,“我舅舅在运输队里上班,我见过他怎么开车,见多了就会了。”
但她没有说清楚的是,那时她年纪还小,舅舅家还没和她家闹翻,只留下一模糊的片段。
苏竟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光在一边看都能学会开车。”
“过奖了,不过我就是这么厉害。”她将他的赞美照单全收。
在公社的谷场上,武装部的赵主任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一边用钉耙扒拉着玉米粒,一边对劳书记说,“你说一个女知青,没有经过专门培训,是怎么学会开车的呢?”
“小赵,你看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陈知青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如果没有她,北竹村和附近几条村子的社员们得忙碌到晚上。”劳书记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赵主任拧着眉毛,“我以前在北方当过兵,也开过大卡车,光是学摇车就有不少人被反转的摇把打伤。”
像陈嘉嘉这种没有培训过,一次就能打火开车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不能怪他心生疑惑。
在旁边的梁水生清清嗓子,“劳书记,赵主任,其实呢,陈知青那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摇不动,还是我动手摇的。”
而梁水生本人,也是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然后第一次摇车就摇成功的。
听梁水生介绍完情况以后,赵主任沉默了。
他知道梁水生的情况,不可能为了陈嘉嘉说谎,尤其是这么容易被人戳破的谎。
就算他不相信陈知青,也该相信梁水生——但陈嘉嘉的出身问题确是铁一样的事实,否则县里也不会来函调查她。
赵主任决定先放下心中的疑惑,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竟和陈嘉嘉一到家,苏婆子马上从锅里端出饭菜,“一定饿了吧,快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