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根本看不见清绮,甚至都察觉不到观内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被一阵妖风吹出去数步之远,当即抬眸,厉声道:“你的灵力早就被我废了,竟还能动用法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小秃驴估摸着,道长师兄这回是铁了心的想要他死。
其实,他不怪道长,甚至甘愿赴死,毕竟两个人中间隔着血淋淋的人命,如此血海深仇,倘若道长不报仇雪恨,洛月明都觉得说不过去的。
但洛月明万万没想到啊,清绮居然喂了他孕灵丹,喂就喂了,居然还喂了十颗之多!
怪不得他总觉得腹部鼓胀,原来早就揣上了。又想起此前,道长应该是有意为之,事后还给他揉肚子,为的就是让那些个不可言说的东西赶紧流干净。
哪怕分明知晓,男人是揣不上窝的,道长还是那么下意识地做了。恐怕也是怕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又乱上加乱。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道长如果知道,他早已服下了孕灵丹,腹中也怀了他的骨肉,是否还能狠下心肠,在成亲当夜,将他灌醉,提剑欲将他钉死在床榻上。
可就在不久前,两个人才拜堂成亲了。
那床鲜红的锦被压在二人身下,晃着他的眼,头上鲜艳的红盖头,藏着对他的情。
他宁愿长睡永不苏醒,暗夜永不天明,陪着道长师兄做一场荒唐的大梦,观外有不化的冰雪,海棠花四季长盛,眉心朱砂永不褪色,还有道长……醒来时躺着的门板,他们的孩子,还有家。
洛月明头痛欲裂,死死钳住清绮的手腕,他知道,自己的灵力早就被道长废了,倘若今夜道长是铁了心的杀他,那么他根本阻止不了。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觉得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倘若他今夜死在此地,一尸两命,在另一个时空的大师兄,也许就荡然无存了。
挣扎着抬起头来,洛月明一手死死护住肚子,一抬眸就撞入道长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那里面一片混乱,深邃,让人瞧着晦涩难懂。
“小和尚,放松一点。”
“小和尚,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出家人?”
“小和尚……”
耳边传来道长师兄一遍遍的低吟,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天与地都似乎连成了一条直线,洛月明夹缝求生,艰难万状婉转求宠。
越来越清晰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痛苦的,愉快的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洛月明头痛欲裂,忍不住用拳头轻轻捶着快要爆开的太阳穴。
嘀嗒,嘀嗒,嘀嗒……
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脑子轰隆一声巨响,耳边直嗡嗡,什么都听不见了。恍恍惚惚,记得道长伸手捞过那只金钵,往他面前一送,抵着他的唇,半哄半劝道:“你的唇都皲裂发白了,来,喝点水润一润喉咙……”
那水入口中,说不出来的粘腻恶心,洛月明的胃里直冒酸水,喉管里一片腥咸,眼前昏花一片,黑的黑,白的白,爱与恨都显得那般浓烈,狠狠交织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痛,还是爽,他的喉管里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宛如一只濒临死亡的鱼,奋力大张着嘴,想要吸上一口,那叫“生”的气息。
可鼻尖满是浓郁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让他忍不住一次次孕吐的腥气,以及道长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降真香气,以及清冽的雪意。
直到清绮在他耳边大喊大叫,洛月明才猛然从幻觉中惊醒,入目仍旧是那座破烂道观,满目红通通的,窗外的红灯笼摇曳不止,观里点的龙凤烛还在徐徐燃着。
两个人身上的喜袍在此刻显得那般鲜艳明亮,互相倒映在对方眼底,成了此生化解不开的浓墨。
“道……道长……你一定要挑今晚,是不是?”洛月明的声线有些发颤,一手死死护住肚子,尽量睁大眼睛,深深凝视着道长的脸,“一定要挑洞房花烛夜,是吗?哪怕过了今晚再杀我,也不行吗?”
“是。”
道长的声响听起来又低又沉,半张俊脸都隐在黑暗中,显得半明半寐的,让人瞧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神色,可语气听起来前所未有的痛苦与决绝,“我先送你上路,然后我再自戕随你而去。你别怕,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很快就会去寻你。”
清绮听了,当即跺脚,恨铁不成钢道:“糊涂啊你!你宁愿抛弃龙身,放弃一切,也要追灵玉下凡,为的就是再续前缘!你要杀他,那也行,你先把我的十颗孕灵丹还给我!”
洛月明都不知道清绮到底是怎么想的,没看见他们正在吵架,还心心念念什么孕灵丹。
眼瞅着好好的婚宴即刻就要变成喜丧了,清绮还不赶紧借他点灵力,居然还在纠结孕灵丹!
洛月明一把钳紧清绮的手腕,磨着后槽牙道:“你别走,道长要杀我,我现在没灵力,你替我挡一挡!”
清绮震惊道:“难道你不知道,上界神官是不能随便插手凡间之事的?否则必遭天谴,有损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