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慧大师到——”
此声一出,众人面色各异。那些或是带着怀疑,或是惊奇,或是惊恐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了了慧大师的身上,而那大师竹杖芒鞋,一副才远游归来一般的模样。
那了能大师看见了他,目光狠狠的瑟缩了一下。而了慧也不理他,只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
“灵云寺了慧,参见陛下。”
小皇帝被这么一串事情弄的有点懵,面上便有些呆滞:
“大师快快请起,大师,您来的正好,方才明珠郡主带着了能大师对朕说丞相身边的清璇姑娘是被恶鬼附了体,可丞相又带人作证,说那姑娘乃是正正经经的姑娘,大师,这可如何是好!”
了慧大师淡淡一笑,说道:
“陛下,在下正是通过推演之术算出了陛下有今日之劫,故特意赶来,至于了能……了能是在下的师弟,平日里学艺不精,说不定是虚惊一场,还望陛下海涵。”
众人又是一愣。
了慧大师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方才之事乃是虚惊一场?其实杨桓身边的姑娘……并没有什么问题?
了能却急了,他转身看着他师兄,说道:
“师兄,此事事关国运,你怎能胡说,那丞相身边的女子,她本该命绝于四年前,延续道今日,分明就是有鬼!”
其实了能还是懂一点推演的,李清璇原本的寿命,他还是能算出来的。至于后面扯到沈清璇魂魄的事情,那便是苏敏偷偷说的了。
杨桓纵是再好的修养,此时也是忍不住了,他语气不善,说道:
“难怪方才了慧大师说你学艺不精,如此看来,还是有一些缘由的。本相方才已经说了,那李清璇早就暴毙,如今本相身边的姑娘,不过是本相在回京的途中遇见的一个失了父母的孤儿。怎么,难道了能大师你是没记住么?”
了能哑口无言,苏敏见情况不对,又使了方才那一招,哀哀戚戚地跪在杨桓身边,犹还带着哭腔,说道:
“丞相,我知道你护着她,是因为她是沈清璇,对不对?可是她已经成了恶鬼了,难道你还要这么护着她么?你难道真的要置我大商国运于不顾么?丞相,还请你顾全大局……”
苏敏觉得自己的话能压着杨桓喘不过气来,是因为她是郡主,她从小接收到教育就是大商的利益高于一切,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所有人都这么想。
她还觉得杨桓必定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所以才这么用话来压他。
可杨桓却不这么觉得,现在在他心里,只有清璇是最重要的,况且四年前他因为顾全大局,在新婚之前赶去了南疆,这才有了后面这些种种,所以从那以后,他心中便没了什么大局,仅一个清璇而已。
故而杨桓的回话毫不留情:
“郡主乃是皇家金枝玉叶,如今怎么学了市井的泼妇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清璇乃是恶鬼,难道是那个学艺不精的了能的推演么?那这又和诬陷又有和区别?”
杨桓冷笑,又说道:“郡主,你诬陷清璇,便等于诬陷了本相,诬陷了本相,那便是欺侮了我们杨氏一族,岂非是欺我杨氏无人耶?三年前你皇姐便害的本相发妻含恨而死,怎么,如今郡主又想重复你皇姐那老路了?”
众人不寒而栗。
重复你皇姐的老路,这话意有所指,这陷害丞相看重的人的经历相似,是不是结局也会相似?
那五马分尸的结局……
苏敏瞬间害怕了起来。她跪在地上,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可心中的恐惧却无限地延伸开来。
方才说了那样多触怒杨桓的话,其实苏敏都是不怕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用“国运”来压杨桓,他必定说不出什么。任他怎样权势无边,终究是他们苏家的家臣,他怎会把欺君罔上的事情摆在明面上?
至于四年前的事情,不过是苏玉琳那个家伙自己蠢罢了,她非要大张旗鼓的欺负沈清璇,正好给了杨桓反击的理由。如今自己弄的隐蔽,难道杨桓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等到顺顺利利地把清璇给除掉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正好让皇兄把自己指给杨桓,理由便是体谅他失了至亲,便将郡主下嫁于他。如此,外人还会称赞自己与皇兄,竟用一个皇家郡主补偿杨丞相为国牺牲。
她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没想到杨桓根本不接招!
杨桓甚至气定神闲地问她,是不是想走她皇姐的老路。
怎么会这样?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了能的面色宛若吃了米田共一般,青白青白的,他左右为难,既没哪个脸面推翻自己之前的言论,更不敢在了慧面前心口雌黄,触怒杨桓。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这样别人便看不见他了一般。
可杨桓却不想放过他。
他牵着清璇,还是一副极其保护的姿态,踱步到了了能面前,笑意十分清寒:
“大师,你之前的话,总要给本相一个解释,本相最是心疼手里牵着的这个女孩,你伤她一分,便是伤本相十分,如今本相心里,可是大大的不好受。”
杨桓的目光若能化成实质,那了能一定被戳成了筛子,四处喷血的那种。
了能自然害怕,抖抖索索的,连话也说不清楚:
“丞相……丞……啊,那个,师兄也说了,小僧学艺不精,当初推演清璇小姐的命格,便是着实如此,可,可……”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杨桓的目光已经能隔空shā • rén了。
早知道丞相如此看重这个丫头,污蔑人的这活他是死也不会接的啊!苏敏之前和自己说,这姑娘并不是十分重要啊!可见苏敏那臭丫头为了骗自己下山还撒了谎。
“丞相!”
还是了慧大师缓缓出口:
“丞相,在下的师弟不精于推演,却胡乱占卜,闹出了如今这么个荒唐局面,还请丞相谅解。不过为了给清璇姑娘一个清白,在下愿意给姑娘当场推演命格!”、
杨桓冷若冰霜的面庞上这才多了一丝烟火气,他牵着嘴唇淡笑:
“大师要如何测?可须本相给生辰八字?”
了慧一笑:“不必,在下看手相即可。无须用八字那样繁琐。”
杨桓心里也觉得,这样测一下对清璇比较好,毕竟就算今日之事压了下去,往后也难免会有人拿清璇这段经历说事,还是这和尚想的周到。
了慧便对着清璇的右手看了半晌,这才抬头说道:
“姑娘可是自幼没了父母?”
清璇一愣,杨桓倒是反应过来了,这和尚帮着自己圆“清璇是孤儿”这个谎了,他便替清璇说道:“正是,她自幼便没了父母,甚是可怜啊。”
了慧大师点点头,又说:“我看着姑娘的命格甚是坎坷,是否曾颠沛流离过?”
清璇连连点头:“是呢,大师,我没了父母之后,便在清河一带流离失所,全靠大家接济我,这才活了下来。”
众人不知这里面的玄机,还真以为这姑娘是个苦命的丫头,一时间大家便同情地看着清璇,贵妇人们甚至开始小声谴责苏敏了,连这么个苦命的丫头都要欺负。
沈夫人已经哭湿了一方帕子了,母女连心,况且她自四年前便不愿意相信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今日又听了苏敏的那些话,便当真以为眼前这个女孩,便是自己那苦命女儿的转世,且过的凄苦可怜,无人照拂。
她怎能不伤心?沈天枢和沈庆刚在一边安慰,她却越哭越难以自抑,巴不得将清璇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了慧大师便抚须,严厉斥责了能:
“师弟,你之前的推演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我观这位女施主的手相,分明如常。你怎能将她扯到吸食国运上面去了?师父仙逝不久,你难道已经忘了他的教诲了么?平白无故,污人清白,简直有辱师门!”
未曾料到师兄竟没有帮着自己说话,了能赶紧跪在杨桓面前,身子抖地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他一个劲的说道:
“怪只怪小僧学艺不精,小僧秉承师门教诲,自是以降妖除魔,乐善好施为己任,怎会加害清璇姑娘?不过是急着维护我大商罢了!还请丞相原谅!”
杨桓却不打算放过他,杨桓冷笑:
“你之前言之凿凿,根本不像是学艺不精的模样,你露怯,不过是你师兄来了之后的事情,怎么,你还当本相是傻子不成?”
“小僧不敢!”
了能一跪不起,精光的脑袋深深埋在了地下,忐忑不安地等着杨桓的发落。
杨桓也不欲在这种小事上同他掰扯,他只是幽幽说道:
“罢了,你学艺不精,本相懒怠查你究竟是真不精还是假不精。”
了能一听这话,心中十分欣喜,难道丞相是不打算追究自己的事情了么?可不过片刻,他便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