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里策出事那一天后,京城的格局狠狠地变化了一番。
树倒猢狲散,镇南王一家许是早就发觉了情况不对,很快便举家逃走了,待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搜寻到王府时,府中哪里还有他们一家的影子?
可他们逃走了,百里策曾经的手下便不能像他们一样桃之夭夭了。
他们有的甚至都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准备逃窜了,可杨桓却带着人将他们捉个正着,于是该流放的流放,该腰斩的腰斩,一切按照大商的律法从严处罚。
不过百里策曾经倚重的手下——林启生,却是个例外。
说起林启生,其实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当初镇南王先收到扶风传来的消息,听闻杨桓对百里策发难,便晓得百里肯定会暴露安平王的身份,他调派亲信去支援的同时,也带着一家老小举家逃窜。
林启生将自己手下的锦衣卫派去保护百里策,自己便带着十余人护送百里安向南而去。行至国安寺,被禁军堵在了寺里面。
禁军在寺外高呼:
“乱臣贼子,你们速速出来!丞相仁慈,饶你们不死!”
林启生自是恨杨桓的,咬牙切齿,又怎可能出去投降?
其实当清璇成了沈家新认的女时,他便知道,这个曾经那样单纯可爱的姑娘,便是自己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高攀地起的了。
如果清璇真的嫁了百里策,是不是自己还能经常的看看她?
林启生可以接受清璇嫁给百里策,但他却依旧憎恨杨桓。他还是觉得,若不是杨桓横叉一杠,强硬地将清璇带到京城,说不定清璇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要是运气好,指不定孩子都要出生了。
林蔓如缩在林家二老的怀里,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惶恐不安,她颤着声问:
“阿爹,阿娘,我该怎么办……”
林老爹自是心疼女,他用宽厚的大掌轻轻拍着女的背,捏着粗哑的嗓子柔声安抚道:
“蔓如别怕,爹爹和娘亲都会护着你的。”
林蔓如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还是抖个不停。
林老爹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子破口大骂:
“你这逆子,当初不让你读书,你偏不听,如今惹出这等事出来!你让我有和脸面面对列祖列宗?我林家祖上还是皇商,世代忠良,偏生到我这坏了名声……”
林启生只是低头不语,手中紧紧地握着长剑,还在留心门外的状况。
林老爷犹自不解气,还想教训林启生,林夫人却忍着泪,对林老爷说道:
“你且少说两句罢,你看看启生的胳膊!”
林老爷这才看见,林启生的左胳膊已然是鲜血淋漓,想来是被追兵刺中了,却来不及包扎。
毕竟是亲身骨肉,哪里就能不心疼了?他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看林启生,眼不见,心不烦。
可林启生却在这时突然说道:
“快跑!他们撞门进来了!”
话音未落,林蔓如便看见大批的士兵手执长枪冲了进来,她吓的一声尖叫,林启生执剑,一手便划破了为首两个士兵的脖子,殷红的血飞溅,仿若血雾。
“你们还不走?”
激烈的争斗中,林启生对着身后看呆了的家人吼道,林老爹老泪纵横,子虽跟着锦衣卫里学了不少招式,可以一敌百必定是死路一条,他抽出了子给的长剑,对着妻女吼道:
“你护着蔓如走,我和启生抗住他们!”
竟是要用生命为那两人争取逃生的时间的意思了。
为首的士兵冷笑一声:“你们还有工夫父慈子孝?识相的,立刻束手就擒,否则一个也别想跑!”
可他话音刚落,窗外便飞进来四五个黑衣人,看不清面貌,那些人也不恋战,只是携了林家四口人便敏捷的跳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对着禁军撒了一包mí • yào,于是百十个禁军便软软地倒地不起,睡着了一般。
此事必定是惊动了杨桓的。
当夜杨桓听着手下的禀报,眉头深锁,淡淡说道:
“你说国安寺?”
“回禀丞相,就是国安寺,属下怀疑是……”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
杨桓说完这句,便拂袖起身,吩咐道:“备车,本相去一趟国安寺,会一会旧友。”
夜幕中皓月皎皎,鸟宿池边树,杨桓轻扣故人的月下门。
“你进来罢。”
杨桓这才推门而入,果然看见苏煜倚窗而立,正读着一本书。他还是老样子,喜欢奇异怪闻,却不喜朝政。
“无事不登三宝殿,丞相星夜找本王,必定是为了白天的事情罢?”
苏煜的语气里满是疏离,全然没有了从前亲昵的样子。
杨桓苦笑,说道:“若是按照你这么说,我若无事,难道还不能来看你了?”
苏煜却冷笑:“本王比不得丞相清闲,本王还要在此处给阿敏祈福,她背负着罪名死去,又死的那样凄惨,我总担心她回成为孤魂野鬼,索性便长住国安寺,能为她积一点功德便好。”
他的话里还是有埋怨的。
杨桓缓缓叹了口气,说道:
“你总是念念不忘我当初不能放过你妹子,可你有没有想过,苏敏几次三番加害于清璇,次次都妄图置清璇于死地,我若不出手,难保清璇以后的安全。”
“丞相自是有丞相的苦衷!”
苏煜敷衍说道,又低头去看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