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和陆子野没再回食堂吃饭,下楼去买了两盒泡面。
两人中途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顾乔喝下最后一口泡面汤,陆子野终于开口:
“走吧。”
顾乔把挂在嘴边的最后一根泡面嘬了进去,表情有点懵,“去哪儿?”
“教室。”
这会儿教室里已经基本满座,只有几个座位空着,江致和傅司白还没回教室,大概是在宿舍睡午觉。
盛远川端坐在第一排,顾乔和陆子野就从他面前走过,但盛远川毫无反应,眼里似乎只有他正写着的试卷。
所有人都在认真复习,但教室里并不算安静,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回到座位,一坐下,顾乔习惯性的扭头朝陆子野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他已经趴下开始睡了。
顾乔就不明白了。
难道教室睡着比在宿舍香?
陆子野这一趴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到发试卷时,监考老师叫他前排的人把他叫醒,他才懒懒抬起头来,眯开惺忪的眼睛。
他扭了两下脖子,拿起笔在试卷上潦草随意的划了几笔,大概是在写名字,也没管试卷有没有拿反。
下午考的数学,提前交卷的很多,陆子野倒是坐到了最后一秒,眉头皱得老紧。
第二天的理综陆子野也是写到了最后一秒,也还是这个表情。
顾乔越来越好奇他的成绩了。
好在明崇老师批卷速度惊人,语文试卷在考完的当天晚上就发下来了,但顾乔和陆子野的没发下来。
顾乔大概猜得到是怎么个回事,陆子野就有点懵了。
这种待遇他还是头一回。
“今晚上只给大家讲讲作文,先不对答案,你们的每一题我都打了分数,自己下来想想分丢在哪里。”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打开PPT,翻到作文那一页,“这个作文题目是往年的高考考题,题目很简单我就不念了……”
接下来,语文老师拿着教鞭在白板上划拉着,嘴里对作文题目一顿分析,“明明这么好写,可扩展性这么强的一个题目,你们写的是一塌糊涂!”
“我这里有几篇范文,我投影到白板上,你们自己看看别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
第一篇被投映到白板上的作文写的是酒,但全文没有提到一个酒字,却把酒之醇香描写得出神入化。
顾乔看完点了点头,一看就不是陆子野写的,陆子野应该没这么有文化。
第二篇写的历史,短短的八百字作文中出现了十来个历史人物,别人只用寥寥数语便让已经长眠于历史长河中的文人墨客英雄美人仿佛在文中活了过来,文笔不亚于第一篇,但顾乔却没有看完,她已经等不及要看陆子野写的什么了。
结果下一篇依旧不是陆子野的,是她的。
顾乔编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她以前眼睛是看不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困在令人压抑的黑暗里,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看到了光,阳光是那样美好的存在,一并照亮了她的世界。
顾乔的文笔很细腻,明明是编的故事,却让人感觉那样的真挚动人。
“乔妹儿!”傅司白转过头来,“你以前看不见啊。”
顾乔没想到他会当真,愣了一下后有些狡黠的笑着点了点头,“嗯,瞎了好久呢。”
“天呐,那也太可怜了。”
看着傅司白这一脸心疼的样子,江致低头笑了笑。
“江致哥你笑啥,人家乔妹儿都这么可怜了你还笑。”
江致抬眸,又笑了一声,面带笑容地缓缓眯起双眼,“我替她开心。”
说完江致歪头看向顾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幸好复明了,不然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太可惜了。”
江致不论何时永远像一个待人温柔的大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顾乔总觉得江致很像动漫里那种腹黑眯眯眼人眼,不仅是因为他此刻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顾乔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低头把他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我一个男的,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江致收回手,脸上仍带着笑,他转头看向讲台,不一会儿,他标志性的温柔嗓音响起,“这篇好像是子野的。”
一听这话,顾乔立马来了精神,猛的抬起头看向白板,还差点闪了脖子。
“我曾经养过一条拉布拉多……”
顾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句话,她眼睛圆了圆,竟然真被江致说中了。
那陆子野是有多爱他的狗?
顾乔定睛继续看——
听说人的一岁相当于狗的十五岁,所以我叫她千岁,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但她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了。
只是死了条狗而已。
我起初这么想,以为自己并不在意,那段时间也确实没有什么伤心的表现。
可后来我时常梦到千岁,直到现在。
在梦里……
之后的内容写多是他的梦,梦里千岁没有死,他们一起做了好多有趣的事。
陆子野的文字很直白,还有些僵硬笨拙,但他笔下的千岁十分的鲜活可爱,像个温暖人心的小天使。
文中的千岁越是可爱,看的人便越是伤心,因为这是一只已经死去的狗狗。
看完顾乔直接泪目了,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拼命把眼泪给压了回去。
这篇文章真的写得很动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好,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他全文没有写一个爱字,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很爱千岁,特别是最后一段。
他这样道——
我以后不会再养狗,因为它们都不是千岁。
顾乔就想,不知道他对人是不是也这样。
她转头看向陆子野,他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之后的课,顾乔都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还出现了什么“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梦到她”这种只会出现在青春伤痛文学里的字眼。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顾乔才回过神来。
回忆之前自己的胡思乱想,顾乔摇了摇头,看来枕头底下藏着的那本爱格是时候扔了。
之后的几节课,试卷陆陆续续都发了下来,只剩两门成绩还没公布了,就在大家还紧张兮兮地对着答案的时候,不知识谁喊了一声,“成绩单贴出来了!”
教室一瞬间就空了,不愧是一班的尖子生们。
“让开,我要出去。”盛远川站起身来。
傅司白瘪了瘪嘴,不耐烦地一边挪凳子,一边嚷嚷道,“你丫的年年第一有啥好看的,现在外边儿肯定挤得要死。”
盛远川白了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顾乔也挪开凳子起身。
“我和你一起。”
听江致也要去,傅司白皱起眉头,“你们都要去啊,行吧行吧,也带我一个。”
“野哥去不去?”
回应他的是个直直奔他脑门儿砸来的橡皮。
红榜就粘贴在他们教室门外,过道上挤满了人。
顾乔压根儿挤不进去,但隔得老远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在最上面,全年级第一。
顾乔一点也不意外,淡定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卧槽,乔妹儿你牛逼啊!盛远川那孙子年年第一,你一来就把他给超了。”
顾乔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我什么都不会,也就会读书了。”
“你少谦虚了,盛远川那家伙才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司白。”江致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语气有些重。
“干嘛……”傅司白嬉笑着转头,却在不经意对上不远处那道目光的瞬间,猛地愣住。
盛远川站在五米外拥挤的过道上,冷冷地望着他们。
他的眼神和平时不笑得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傅司白却突然慌了,很慌。
半晌,盛远川收回视线,从拥挤的人群里慢慢走出去,从另一端过道走回教室。
看着盛远川的背影,傅司白眉头渐渐蹙起,“江致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