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野拽着顾乔下楼,眼睛看着前方,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眉头紧紧蹙着。
他很讨厌和祁遂川遇见,不是因为他总找茬,是因为……
只要看到他,他就会想起从前那些他所抗拒的,厌恶的回忆。
他们以前是邻居,住在富临清江别墅区。
他是出生在那里,祁遂川是九岁的时候搬过来的,自从祁遂川搬过来,他就常常能听见他那边传来打骂的声音。
在此之前,他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是不幸的小孩,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小孩都有很爱自己的家人。
按理说,他们同病相怜应该会成为很好地朋友,但他们并没有。
祁遂川大概是想和他成为朋友的,他总是一个人去坐在清江旁的石头上,而那个地方是他回家的必经之地。
他坐在车里路过那块石头时,常常都能看到他透过车窗望着自己,眼神怯生生的,又带着一些期许。
那时候年纪小,但他并不是看不出祁遂川眼睛里的渴望。
可他并不想和他成为朋友,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
他很讨厌看到祁遂川那畏畏缩缩的表情,身上的伤以及笨拙的笑,但又同情他。
也许是因为,他在他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以明明他们的家距离很近很近,但整整四年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差点死掉,去了趟医院,回来后生了很长时间的病,直到余曼出现,带来了千岁,他开始慢慢好起来,也想通了一些事,生活像是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不变的是,祁遂川依旧常常去那个石头上坐着。
三年的时间,祁遂川依旧是那个畏畏缩缩,明明想和他成为朋友却从来不敢主动靠近的男孩,只是他望向他的眼神从某种期待变成了羡慕。
他们唯一一次谈话,是在祁遂川搬家的前一天。
祁遂川大概是知道要搬家,所以那一天他一直坐在那块石头上。
那块石头不仅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地,从他的房间也可以看到。
他看到祁遂川从早上八点多就去呆坐着,直到中午有人过来叫他回去吃饭。
他以为他不会来了,可一点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那里。
那时候是夏天,陵川的夏天很爱下雨,尤其是暴雨。
听见暴雨暴雨打在房檐上时,他在给千岁洗澡,心想着这小子总该回去了。
千岁洗澡的时候特别乖,一点也不闹腾,但千岁是条大狗,想把它毛弄干要吹很久,他又偏要自己给千岁把毛吹干。
足足吹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拖着疲软得四肢回到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就再也不想起来。
千岁也跟了上来。
一上来,它就蹲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脑袋一歪一歪的。
他以为他是在看外边儿的雨,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祁遂川该不会还没走吧。
他知道他的名字。
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快步走到窗边。
窗外暴雨倾盆,雨声拍打在玻璃窗上,楼下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