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瞧着有点儿眼熟,但苏瑾玉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自己带过来的。.刚才明明叫人守牢了门口,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能偷梁换柱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儿。但苏瑾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原因何在。他有心揭穿真相,偏偏那乔二公子一见美人兮魂魄早飞矣。如果他在这里说了多余的话扫人兴致,只怕那小太监不会放过他。这厮是出了名的胡浑,很多人其实都想不明白那宫里面比狐狸还精的乔公公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当干儿子。有传言说他其实是乔公公入宫前的私生子,阴差阳错也进宫成了太监,父子在宫中相认,冠上个干亲以掩人耳目。
不管怎样,这父子二代都成了阉人,也实在有够惨的。估计老皇上也是因此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在外胡闹,他也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不愿让身边最后一个服侍的老人也离开。反正等他以后退位了,一切自有太子处置。但在此之前,这乔二还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说起来,房中那位美人生的还真是漂亮,瓜子脸蛋,柳眉杏眼,双唇嫣红粉嫩,一对黑眸看起来就像是墨色的琉璃珠子,哪怕是横眉怒瞪也艳光逼人。尤其两颊处还打了胭脂,更添一抹艳色。
乔二和那番邦人都看得直了眼,乔二太监大张着嘴,连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而那番邦人身体不停地发抖,显然是激动异常。只有苏瑾玉不停地悄悄打量四周,想瞧瞧那苏瑾华究竟藏到了什么地方去。
因为那美人太难得,乔二倒有点舍不得把她送进老虎笼子里了。这等姿色,就算是皇城之内也难得一见。假如把她呈送给太子殿下的话……
“玉。”美人突然开口了,声音柔嫩动听,却让苏瑾玉全身打了个哆嗦。她微微低下头,神态里带着忧伤,期期艾艾地以袖掩面,悲痛地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我送给这只皮球吗?”
乔二苏瑾玉:“……”
番邦却哈哈大笑,操着生硬的汉语连赞这美人真风趣。乔二勉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去,要把这美人送给太子的念头也打消了。像这种不懂事的东西,进了宫也只能惹祸,还是自己留着玩好了。
苏瑾玉却听出这声音的来源并非是面前的古怪美人,因为那根本就是苏瑾华的声线!他心下愈加怀疑,故意放慢脚步,终于发现在那美人身后竟然有着一只黑色的大木桶。
因为美人的身材较高,又有被子遮挡,他们刚才一时间都未发觉。苏瑾华肯定就是躲在那只桶里!
美人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刺骨,直入骨髓一般。紧接着她便跳下床榻,伸手一把抱起木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那桶上面箍着厚重的铁圈,铜钉一层一层密密麻麻,本身重量就不轻。里面如果再装了一个人的话……
苏瑾玉瞧着那美人轻若无物的举姿,稳如泰山地跨步,不禁终于打消了冲上前去抢人的念头,而是在认真地考虑逃走的问题了。
美人是可以独臂扛木桶的美人儿;木桶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桶,而是传说中乔二公子酒窖最深处盛装西域葡萄美酒的京红沉木酒桶,当初是五个大汉合力才勉强抬进去的,没想到这美人如此柔弱身躯,竟能抬动这般巨大酒桶。乔府里见到此景的下人都给吓懵了,一个都不敢凑上前来,只远远低躲着看。
乔二有心给番国洋鬼子炫耀自己家中财富,故意领着他往府内最为金碧辉煌最为华丽的长廊里带。结果等到了目的地一回头,身后下人都没了,只剩下跑路失败的苏瑾玉以及挽着袖子搬酒桶的黑发美人儿。再后面隔了老远才看见几个气喘吁吁往这边追过来的小厮。
这帮子不像话的奴才!看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乔二觉得有些丢脸,又瞧见那美人竟然抱着只木桶,脸色愈加阴沉。后者赶紧乖乖将桶放下。这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厮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朝乔二鞠躬行礼,接着各自从袖中伸出一根长竿,挑开了大厅正中蒙盖着的巨大黑色绸布。
伴随着一声巨吼,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雪白的獠牙与血盆大口。笼子内是一只白色巨虎,正在笼内焦虑地来回走动,盯着笼外众人发出阵阵低吼,眼中闪着诡异的绿光。一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扔进去一块生肉,被那虎几口撕碎,吞进肚中,因动作太过猛烈洒得满地血水。
番邦人又惊叹起来,翘着大拇指使劲地叫着“骚瑞骚瑞”,乔二不解其意,于是那番邦人身边的白胡子老奴声音嘶哑地解释,这是在说,老虎很好,乔家的大人很了不起的意思。
原来如此。乔二理解地点点头,心中得意,又示意番邦人继续看下去。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那白老虎开始不安起来,暴躁地在笼子中跳动,双眼也逐渐充血变为了血红色。它两爪搭在笼子上,朝着那黑发美人儿的方向吼叫起来,不住地抓挠。苏瑾玉脸色微变,转头向那美人看去,却见后者面上波澜不惊,淡定得好像正在自己家后院喝下午茶。不过在苏瑾玉的目光转向木桶的时候,却被那美人狠狠瞪了一眼,神色间狠厉之处竟与笼中恶虎不相上下!
这时候两个小厮从后面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那美人,试图挟持着她往笼子口处走。结果后者轻轻一挣便脱身而出,眼神轻鄙地蔑视了对方一番,在乔二惊恐的目光中大步走到这位皮球太监面前。
十几名黑衣的暗卫从墙缝房梁以及镶金的马桶后面闪身而出,将美人与乔二团团围住。黑发美人于重兵包围之下面色不改,定了定神开口说道:
“……”
众人:“?”
美人却迅速从衣襟内抽出一张纸,用手蘸着笼子上的铁锈迅速在纸上写着字,又交给了用刀抵住她脖颈的一位侍卫官,最后传到乔二手里,费力地瞧了半天,终于分辨出最上面的三个字,诧异地读出来:
“契约书?”
美人点头。
“你是说,你要与这只虎决斗,然后希望能够在战胜白虎之后得到奖赏?”
美人继续点头。
乔府众下人哈哈大笑,这哪里来的宝贝,真逗。他们总算是见识到比自家主人更没脑子的人类了。乔二也哈哈大笑,几年来收到过这么多的美人儿,这位是头一个敢出声说要跟老虎挑战的,看来这美人儿果然是脑子坏掉,难怪苏瑾玉舍得将她送人。
番邦人却面色凝重,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对乔二说道:“窝们国家,夜经常会由一些斗技,奴隶们与狮紫和捞虎们达斗,硬了的人就能狗得到紫由。党然,窝们的斗屎都是身强里壮底汉紫,可不是这么嫖亮底姑凉。若是硬了,那泥们中土淫民克真是不得了。”
乔二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的好胜气又起来了。不由得大声喝道:“好,如果你真能打得赢这只虎,我就还你个自由身,还赏黄金百两!”
美人却伸手指了一指木桶。乔二瞧着那桶眼熟,却想不出是什么东西,便道:“你想要这个,也给你!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打不赢,那么以后就一辈子留在这笼子里吧!”
很多时候有些猛兽与被推进去的美人行欢后,并不会直接吃掉她们,忍着侮辱也能留住性命。但若是一直被关在笼子中,那不出几天定然小命不保。
美人丝毫没有犹豫,张口便答应下来。苏瑾玉眼珠一转,过去附着乔二耳朵建议:“二公子,既然这位美人如此喜欢这只木桶,反正笼子也够大,不若将那桶也一起放进去……”
美人突然冲了过来,一巴掌将苏瑾玉扇倒,紧接着她迅速以袖掩面,沉声道:“你这个小人!乔大人一言九鼎,岂能受你蒙蔽?”
这回的声音很明显就是从木桶里传出来的了。连小厮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乔二却依旧无所觉,大喇喇地一挥手道:“木桶有什么好玩,还是美人儿自己进去!”说什么要与老虎打斗,谁会信那种东西?看那老虎的模样,掺杂在肉里的合欢散显然已经发生作用了。看起来这回的美人似乎身上有两把刷子,激烈一点儿的话等会看戏会更有趣。
乔二来了兴致,也就终于想起问上一句美人的名字。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举动了。要知道在乔府里,少说有几十名美人都是在无名无姓的情况下凄惨死去的。
名字?
美人回过头来,终于在没有掩脸的情况下张开樱口,声音沙哑地吐出了这么三个字:“何方愁。”
何方愁?
何,何……苏瑾玉眉心紧皱,努力思考,苏家有何姓的亲戚吗?只知道苏瑾华那丫头嫁的夫家是姓江。江何……江河?那么与方相对的就是扁,不对是圆,江圆,江元……苏瑾玉骤然一惊,一下子想起当初曾在苏宅里见过的那张脸。自从那个人来过一趟之后,苏府里的丫鬟婆子很多天都念念叨叨的,没事就往门口跑。
难道……
在苏瑾玉惊诧的目光中,那位自称为何方愁的长腿美人已经轻巧地跳上笼子顶端,连钥匙都不用,直接上手将笼子锁扯开,跳了进去。
那虎早已经被药折磨得满眼通红,若是平常还能凭气味辨别雌雄,这一回也根本顾不上分辨那些了,嗷一声便扑了上去,身下之物昂扬如铁,试图将对方压倒发泄。结果那黑发美人连眼皮子都没动,径直一脚踹了过去!
也不知她这一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只听那老虎哀嚎一声,身子倒栽葱一般地向后飞,迅速撞上了笼子后方。极大的压力使得笼子整个儿地向后倒去,美人儿紧随其上,步履极快,冲上去朝着那虎劈头盖脸地一顿踢。外面的人眼花缭乱,就只见着那只笼子快速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噼啪声响彻不绝。苏瑾玉却注意到,那笼子移动速度虽然快,却始终绕着木桶在转,没有碰到一个边角。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但事实上却也没有多久,笼子的震动停止了。半扇铁门突地飞了出来,伴随着刺耳的嗡嗡声,有个红色的东西被扔在了地上,上面随即踏上一只脚。绣花鞋尖纤尘不染,衬着身下红色皮毛,愈加刺眼。
乔二完全傻眼了。番邦人则兴奋不已,叽哇乱叫,说着一堆听不懂的鸟语。乔二却脸色一沉,叫人将那两个番邦人都给赶了出去。
至于美人那边,乔二这回可不敢再有什么不敬了,满脸带笑,一边连声表示木桶随便她拿,一边叫人去库里取金子,又连着问她愿意不愿意留下来做个暗卫,要什么待遇他都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