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又嫌恶的目光就像是池照的错觉,很快,摄政王的脸上就扬起了温柔如水的笑容:“陛下急急忙忙的,是打算去哪?”
这是个影帝。
第一次交锋,池照就给对方贴上了这样的一个标签,随后,他继续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乖巧回答道:“去练字,红泪说如果朕没有练字,皇叔会不高兴的。”
红泪就是宫女的名字,听到这句话,沈无眠微微一笑,“那,微臣陪陛下一起过去吧。”
根本没有提到宫女有哪里不对,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对宫女的做法非常满意。
池照默了默,最后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说是陪他一起练字,实际上,到了书房以后,沈无眠就没再管过池照,只是让他站在案台前,一张一张的写,他自己则拿着一卷书安静的看着。
他不叫停,池照就不敢停笔,只好一个劲的往下写。歇一段时间以后,池照就看出来了,这哪里是练字,分明是借练字的机会折磨他。
他们过来的时候日头还高着,不过是刚刚下午,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烛火都已经点上了,池照就快感觉不到腿的存在的时候,沈无眠终于合上了那本书,他缓缓抬头,施舍一般的看向池照:“天不早了,陛下该回去歇息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池照并没有动,沈无眠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又恢复成平静的神色,朝池照走过去。池照不是没听见,也不是耍脾气,而是腿实在累得慌,他悄悄活动了一下教完,然后才放下已经举到僵硬的胳膊。
见沈无眠向自己走过来,池照抿唇抬眸。
还是那句话,池照从来就没吃过苦头,即使现在已经历经了三个世界,可他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过日子,周围所有人都宠着他,即使有人挑衅,也很快就被他老公处理掉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今天池照连续站了六个小时,一直重复机械的写字,身体有自己的记忆,即使池照不会写毛笔字,也流畅地写出了原主才有的笔迹与水平。如果是单纯的老师锻炼学生,哪怕让池照站八个小时、十个小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是应该的。
可是,沈无眠不一样,他根本不是想让皇帝练字,他就是想看皇帝受苦。
池照心里有点点委屈,神色就变得有些恹恹,抬眸看向沈无眠的时候,眸中情绪好像在控诉,控诉沈无眠,不应该这样对他。
沈无眠想要冷笑,不应该么?你在我身边虚与委蛇,不动声色的想要我的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应不应该?
这么一想,沈无眠眼中多了两分戾气,他转过身,不让池照看到自己情绪外露的样子,他用沉静的声线吩咐道:“天晚了,陛下不宜进食,去让御药房送一碗补药过来。”
“是。”
池照:“……”
他娘的,一言不合就送毒/药啊!
按照剂量,不是一天才一碗吗,怎么他刚过来,就得到了一天两晚的待遇,他做错什么了?!
整理好心绪,沈无眠又把身子转回来,继续温柔的看着池照:“喝完补药再睡,若是陛下觉得补药太苦,微臣再让他们送些可口的蜜饯或点心,陛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多少蜜饯都没法遮掩他又要喝下一碗毒/药的事实。
太凄惨了。
池照垂下眼睛,悲凉的感慨了一下自己越来越苦的命,然后点点头,低声道:“都听皇叔的。”
陈佚不爱喝药,这一点沈无眠早就知道。小时候,他得一场风寒,整个太医院的人们都要跟着提心吊胆,就因为陈佚死活都不愿意喝药,哪怕强硬的给他灌下去,他也能吐出来。
今天中午那碗药,是沈无眠第一次送到陈佚面前的,他坐在议政殿,表面上像是正在看奏折,实际上,他一直在等,等着红泪来找他,说明陈佚不愿喝药的事。
但左等右等,红泪一直都没来,他坐不住了,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才自己找了过来,没想到,陈佚乖乖的喝了,不止喝了,甚至都没问,那究竟是补什么的药。
摄政王吩咐下去,没过多久,太监就带着新的药碗过来了,陈佚还是站在案台后面,太监卑躬屈膝,把药碗呈到陈佚面前,陈佚看了看,端起来。
沈无眠看得很仔细,所以,他看到了陈佚在端起药碗之后的抗拒与害怕,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他依然不爱喝药,但是,下一秒,陈佚把药碗送到嘴边,不需要任何人劝,就干脆的把药喝了下去。
药汁苦的不行,陈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他赶紧又拿过一边的茶杯,把一碗浓茶也灌进去,嘴里总算不再那么发苦了。
……
和以前一样。
和他误认为自己是沈十六的以前一样。
那时候,他就是这么听话,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用一种仰望遥不可及却又憧憬无比的人的视线望着自己,他的眼睛闪闪的好像会发光,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沈无眠总有一种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的感觉。
那时的沈无眠被这种假象骗了,现在的沈无眠希望陈佚能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这样,在他发现真相以后,他的神情和反应,才会格外的好看。
他看着陈佚,陈佚也在看着他,眨了眨单纯的双眼,他问道:“皇叔,你是不是要走了?”
沈无眠被唤回注意力,他微微点头。
陈佚小小的啊了一声,好像很失望一样,不过,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露出一个懂事的笑容,“那,朕送皇叔出去吧,皇宫夜景别有一番滋味,出宫的路上,皇叔可闲步驻足,慢慢观赏。”
池照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沈无眠的表情微微变了变,沉默片刻,他才淡淡的笑了一下,“微臣遵旨。”
两人一起往外面走,系统在池照脑海里叫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
池照被它突然高起来的音量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我不是按你说的对他好吗,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
【我是让你对他好,没让你撩他,你刚才说的那话,不就是今天晚上月色不错,我想跟你一去看看的翻版吗!古人本来就含蓄,一起去看月亮,四舍五入就相当于一起出去裸/奔了!】
……太夸张了吧。
听了系统的话,池照有点犹豫,沈无眠发现池照的步速变慢了,却没有提醒他,而是跟着放慢了步速。
从书房到承天门,一共不过二里多地,看着远,其实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走到了,小皇帝放慢步速,不过是想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沈无眠自认为已经看透了池照的小心思,池照和系统还在就什么是“撩人”的界限做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