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棹沿流急,春衣逐吹轻。
木桨搭在船帮上,小小划子船顺水而流,落在水面上的木桨四周,就荡起圈圈涟漪。这般小的划子船,乃是平时泛舟所用,统共也就能坐两人。陆昀坐在靠近岸上松柏的那一头,黑漆漆的夜里,他蓦然回头,就着昏昏月色,看到舟里的酒樽倒地,之前被他和刘m喝了大半的酒坛也空落落地滚在船上。对面泪目鞯呐晒蜃淖耸埔丫荒敲垂笈读耍隽呈保婕蘸焖蒲垌3铡
陆昀挑起一边眉:“你把剩下的酒全喝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
罗令妤充耳不闻,只知掉眼泪:“我命好苦……”
陆昀似笑非笑。
明白了……这是真的喝多了。
泪珠如雨粒明玉挂在腮帮上,断断续续地连成一条线。那坛酒被陆三郎闷了许多年,醇香芳菲,后劲也足。罗令妤大脑被烧得如浆糊般,似有些神智,又似不太清明。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了,就不停地掉眼泪。那酒将她心中的委屈放大——
早逝的父母。
长在南阳所受的苦。
带妹妹千里迢迢投奔陆家的困窘。
还有……今晚训她的陆夫人。
倘若她父母还在,此时她当和妹妹在汝阳,承欢父母膝下。即使来建业陆家,陆夫人又怎么会这般羞辱她?
美人便是啼哭,那也是美人。罗氏女侧着脸,睫毛上翘,月光湖水一**浮在面上,又清又白地与颊畔湿发相贴。罗氏女目黑唇红,落泪如珠哽咽不休,显得柔弱可人怜。
船只另一头坐着的陆三郎盯着她半晌,看她哭都一副经过训练般的呈现美感。心头微怔,生起嘲讽感的同时,陆昀猝然别目。
他被她的眼泪弄得烦躁,不愿多看,他直接背过身,手抓住了扔在船帮上的木桨。他拨动着船桨,试图将飘向湖中央的小船划到岸边。只要不看罗令妤,陆三郎就还是那个冷静的、不留情面的郎君。他勾着唇,漫不经心地嘲笑身后那哭泣女郎:“在伯母跟前据理力争时,你不是很高傲么?一背过伯母,落在人后,你就开始哭啼啼了?”
“罗令妤,你也就这么大点儿胆子。”
罗令妤:“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像我这般寄人篱下,你又……”
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呢。陆昀淡声:“谁又不曾失过父母呢。”
船只摇晃,罗令妤的头也被晃得晕。她泪眼模糊,看背对着她划船的青年郎君背影隽永,意态风华。她看得发痴时,浆糊般的脑子勉强转动,隐约地想起陆三郎也是早失恃怙。至今二房“清院”,郎主都只有陆昀一人。
陆昀声音在水上漂浮:“伯母又不是恶人,不会刻意跟你过不去。你何必那么急功近利?何必将心机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