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沅当真是吓得魂都飞了一半,抱着人,不知所措。
连琴胸口血色一片,段沅颤着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极度紧张之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点歪,只知道他的手落下后,连琴眉头一皱,痛苦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师兄,师兄!”
段沅吓得又不敢动了,手覆在连琴胸口,感受到微弱的心跳声,慌得脸都白了,活像受重伤的人是他。眼见的连琴奄奄一息,段沅忙不迭地朝连琴渡灵气,想护住连琴的心脉。
连琴是大阁主的亲传弟子,从小是被当下任阁主培养的,气度、实力,无一不优秀。
段沅小时候顽皮耍赖不好好练功,他师尊就总会戳着他的脑壳,恨铁不成钢:“你可快去瞧瞧隔壁段师兄吧,就算是天赋极佳,也是日日早起勤学,决不懈怠丝毫,哪像你?”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脑门上戳戳戳,将他的不服气都戳了出来。
段沅一度很讨厌连琴,因为师尊总是夸他,直到后来……
连琴咳嗽一声,将段沅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哆嗦着嘴唇,颤颤着又唤了声“师兄”。
薛慈急急忙忙赶过来,掏出保命的灵药,让段沅给他喂下去。
连琴喉咙里都是血,呛着咳嗽了几声,勉强咽下了药丸。
薛慈替他把了把脉,眉心微微一蹙。
段沅原本还饱含希望的,看见薛慈神色严肃起来,他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看着。
薛慈收回手,正要说话,视线却忽然瞥见那两块碎玉,他怔了怔,将之拈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迟疑着道:“双生玉?”
段沅这才注意到那碎玉,他啊了一声,一手环着连琴,一手下意识就往自己怀里一摸。
摸出来两块一模一样的碎玉。
这玉是连琴送他的,只道是暖灵玉,戴着有助修炼。他戴了许多年,十分宝贵,可如今玉身满是裂痕,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
薛慈看见他手里的碎玉,若有所思地唔了声:“原来如此……”
怪不得之前连琴那么容易被泪妖影响,其实并非是泪妖影响了连琴,而是段沅影响了连琴啊!
段沅不明所以,满心焦虑,又不敢催促薛慈,讷讷道:“薛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薛慈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玉:“这是伴生玉。”他下巴往段沅手上的碎玉一抬,示意道:“那是原玉。”
这是举世罕见的双生玉,只有极南之地的火山上,等待数百年机缘才能凝结出一块双生玉原石来。
一间屋那么大的原石,能采出来两块玉,原玉颜色是纯粹的墨黑,质感温润,原玉的旁边,往往还有一枚小一点儿、颜色也要略略淡一些的伴生玉。
双生玉产于极热之地,故而玉身温热,如同暖玉,这些都不是它的稀罕点,它最神奇的地方,是它不仅能认真,还自身带有灵纹。
天地灵气在它们身上雕刻出精致的纹路,那纹路灵气充沛,经前人验证,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
“双生玉只能认一次主,只能挡一次劫,劫过了,玉也就碎了。”薛慈道,“看这碎玉的模样,你方才怕是性命堪忧,是伴生玉之主替你承了一大半,不过……”
薛慈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段沅都没听见到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句“性命堪忧”、“承了一大半”在不断循环。
方才那冰锥是冲着他来的,是师兄把他踢开了……
连琴靠在他身上,似乎是略略缓过一口气来了,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段沅。”
他声音微弱,段沅却立时回神。
连琴半阖着眼,像是没力气睁开,呼吸忽急忽缓,他道:“还有几日,你就该过二十岁生辰了……”
二十!
一道惊雷倏地在他脑海响起,爹娘的叮嘱从记忆深处翻滚出来:“儿啊,爹娘也是没办法,给你算命的是个大师,他千叮万嘱我们将你当女儿养,得养到二十岁过了,才能避开你命中死劫呢……”
段沅恍恍惚惚地想,他真是恢复男儿身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他是为何来的千音阁——那算命的大师曾说,西边有克化他死劫的机缘,于是他爹娘才会一路往西走,将他送进千音阁啊!
“这次生辰,师兄大概是没法替你好好置办了……”连琴睁眼,绝口不提那双生玉,也不提段沅的死劫,只勉力抬手,替段沅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师兄以前对你很凶,只是想让你认真修炼……咳咳。”
他咳嗽几声,血迹从唇边溢出,断断续续道:“……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只是后来……也就算了,你高兴便是。”
段沅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哽咽着道:“对不起,师兄,对不起……我以后好好听你的话呜呜呜,你要好好的……这次从秘境出去了我就回宗门……”
连琴从小是身负重任被重点培养的,他在知晓段沅真实身份后,其实是起了将段沅培养成心腹助力的心思的,只是段沅因着各种原因,最终没有听他的话,还是选择了出来历练。
段沅本就自觉辜负了连琴,有点儿内疚的,这点儿内疚因着今天的事,更是被勾了起来,无限放大——连琴一定是早就知道他死劫的事了,苦心孤诣为他费心至此,可他却……
段沅哭到打嗝,方才被冰锥反弹灵力造成的暗伤还没来得及调理,他又将灵力大量地渡给连琴,哭得倒气之时,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偏头就吐出来一口淤血,整个人狼狈得不得了。
连琴叹息道:“别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