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街上的行人稀少。
钱宝丫跑过两条街,到东华大学的门口转悠了一圈,在那一片儿的地头蛇找上来之前把花卖完,然后麻溜地撤了。
等回到她们一群卖花姑娘占据的这条街,见后面没人追来,钱宝丫舒口气咧嘴笑开。
她把空了的花篮顶在头上,学习的报纸揣在怀里,在细密的雨丝中漫步街头,惬意地一边数着口袋里的铜板,一边欣赏天幕下淋淋漓漓的雨景。
钱宝丫到家时,钱六还没回,估摸着是要冒雨赚车资了。
罗锅儿倒是回来的早,拉着新洋车前后脚进院。
当时钱宝丫刚放下东西,接过宝儿娘递来的棉布手巾擦雨水,听到车轱辘响的时候本来没在意,但被玉丫捣了捣手肘,示意她去看。
姐妹俩齐齐朝门口望去,心里同时惊讶地哟呵一声。
只见进来的罗锅儿身上不仅换了新衣裳披着蓑衣,甚至手里还提着一只扑棱棱的老母鸡呢。
“他咋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鸡都舍得吃了?”钱玉丫诧异地跟妹妹咬耳朵。
要知道之前罗锅儿可是院里最吝啬的那个,平常过日子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死抠死抠的,还总喜欢占点小便宜,不知道惹来多少闲言碎语依然我行我素。
这一朝有了巨大变化,不光买了新衣裳和雨披,甚至还拎了一只鸡回来,所以才让人那么惊奇。
“应该是挣到大钱了吧。”钱宝丫努努嘴,示意看那辆收拾得干净又漂亮的新洋车。
有了新车赚了钱,手里头阔绰了,可不就开始想吃点好的了嘛。
“宝儿娘,帮忙把鸡收拾下吧。”罗锅儿停好了车,提着老母鸡来到钱家门口找宝儿娘。
与上次的白帮忙不同,这回他给了几枚铜板当帮工费。
毕竟宝儿娘做饭的手艺是众所周知的好,而罗锅儿只会把饭菜弄熟填肚子,他自己下手做的话平白糟蹋东西,还不如出点钱儿等着吃现成的。
宝儿娘收了钱笑着应下,接过肥硕的老母鸡看了看,心想着到时候可以把鸡杂留下,处理干净了给孩子们炒菜吃。
王娇从剿丝厂一身狼狈地回来,进门正好看见这么一幕,眼珠子立时在肥鸡和罗锅儿之间来回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等到宝儿娘带着玉丫去处理老母鸡后,钱宝丫和双胞胎弟弟坐在门槛内糊着火柴盒,半道抬头看见王娇悄悄把罗锅儿扯去他们那屋门口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小半晌后,钱六拉着他那辆租来的旧车风风火火地归家,一身**的都被细雨浇透了。
因为天公不作美,他今天没挣几个钱,还脏了一身干净衣裳,不免心里有火,一回来就嚷嚷着大嗓门,骂了扒皮的车行老板好一会儿。
直到宝儿娘把放了生姜的鸡汤端一碗给他喝,才将将堵住了点他的嘴。
“哪来的鸡汤,你们买鸡了?!”钱六喝了口以为是姜汤的鸡汤,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变了,眼看着就要炸毛。
宝儿娘赶紧给他使眼色,小声解释了一番。
本来就是悄悄从炖鸡的锅里舀出来给他的,瞎嚷嚷什么呀,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钱六顿时没了声,伸长脖子朝外望了望,见门口没什么人方才放心地缩回去,对着碗口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半的汤水。
剩下的那一半被他留给两个小儿分了。
宝儿娘那边指挥着玉丫把鸡肠鸡心鸡肝什么的洗干净了,下锅合着白菜帮子炒一炒就是一盘有油水的荤菜。
鸡炖的差不错了,香味飘满了小院,引得回来的众人纷纷凑上来问做了什么好吃的。
宝儿娘看差不多了就让玉丫喊来罗锅儿,让他把炖鸡的瓦罐直接端走了,顺便告诉大家那香喷喷的鸡汤是人家罗锅儿的,想沾光吃一口就去找他去呗。
众人面面相觑,眼瞅着罗锅儿把飘着勾人香味的炖鸡端走,心道这小子怎么不抠门了。
接下来让他们掉下巴的是,罗锅儿手头松了后,不仅吃起了大肥鸡,他还买鱼买鸭,好肉好菜接连不断,生活水平不知提高了几个档次,都比得上人家店铺大掌柜的伙食了,日子过的那是一个滋润。
院里的众人打眼瞧着,眼馋之余也是十分羡慕了。
有人吃肉,就有人想跟着喝汤,起初这个福利是钱家的。
宝儿娘的厨艺在那儿搁着,不仅能把罗锅儿拜托的食材处理的漂漂亮亮,还能余下一点边角零碎给自家改善改善菜色。
但是等王娇私下找了罗锅儿几次之后,做菜的福利就转移到王家去了。
罗锅儿似乎是和王娇牵扯上了,把做菜的事情交给了她来做,至于味道怎么样不知道,倒是王家那两个儿子每次都能吃的嘴上流油,连王贵子下酒菜的钱都省了一份。
两人之间的事没点明,就那么似是而非地被大家私底下说道。
都说罗锅儿自从买了车就抖起来了,挣的多吃穿好,王贵子怕不是要把女儿许给他吧,这么一来的话可算钓个下蛋的金鸡了,只赚不亏。
只是王贵子面上不承认有这事儿,王娇那儿也含含糊糊的不表态度,让众人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又过几天,钱宝丫见罗锅儿换了更板正的衣裳,整个人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让他的精气神比以前好上许多,身上有肉了能把好衣裳撑得起来,看上去顺眼不少。
或许是他的时运来了,这次回来又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没等她多作猜测,王贵子吆喝着怂恿罗锅儿再次办席请酒,原来后者遇到贵户顺利做了包月,继买车拉散客之后成功在车夫中升了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