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这个药的后遗症,章武的担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那时在仓库里暗中记下.药物编号起,他就一直在努力打探相关消息,毕竟能让山海庄园花这么大阵势拍卖的,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章武的消息来源主要是拘留期间与其他同行的信息交换,之后因为新老板要人,他被提前放了出来,去技校学机电的间隙,他也没少打探过消息。此外,章武自己还有一些私人渠道,他找到了几个出事前和药厂打交道的人,再加上之前看场子时听到的一些传闻,他对bsw991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深入。像那句“主人”,其实就是下.药人会使用的一个约定俗成的惯用称呼。
所以章武才会这么担心祁寄。
但这种事对方可能也不知情,问完这句话,章武不由得观察了一下面前男孩的神色。
祁寄的反应比章武想象中好一点,并没有露出太大的异色,他定了定神,摇头道:“没有。”
章武却还是没能放心:“小祁,这个问题很关键,你仔细想一下,不用急着回答。这个‘主人’是你潜意识中认为必须要服从的对象,他说什么你都会认为绝对正确。你想一想,在你离开山海庄园清醒后接触到的人里,有这样的人吗?”
祁寄顿了顿,还是道:“没有。”
不管是赵医生还是裴俞声,都不符合章武的描述。
“用完药后一定会有这种人存在吗?”他问,“我离开这里之后就昏迷了,醒来后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接触到的也都是熟人。”
章武却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不止你一个人,小祁,所有用过药的人都不记得自己在药效发作时经历过什么了。”
祁寄愣了一下:“所有?”
“也不能说所有吧,但我了解到的例子都是这样。”章武道,“也就是因为这个,使用者才会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驯服的事,无条件听从另一个人的指令。”
具体的驯化过程如何操作,他没有细说,就算幸.运地遇上了警.察,这种事对祁寄来说仍是伤疤。
不过只看这药的性质,祁寄也能猜出大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受羞耻之类的无关情绪的打扰,将思绪回到问题本身:“但我真的没有遇见这样的人。我刚刚想过一遍,没有人让我觉得绝对正确。”
哪怕是当初将他从拳场中救出来的裴俞声,也没有让祁寄觉得必须听从。
“或许也会有例外?”
章武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有例外,那当然就更好了。”
但之前所有的用药记录里其实从未有过例外——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我们来梳理一下过程吧,”章武转而道,“看看有没有能对得上的部分,你只用回忆你能记住的部分就好,不用勉强。”
祁寄点头:“好。”
“药物的运作过程是这样的。”章武正色,“长期服用之后,人体内的神经……什么东西会受到影响,具体我也记不住了,我就说直白的那些吧。等最后一次用完药,被下.药的人就会进入失控状态,这期间不管怎么对待他都不会引起反抗,甚至还会让他迷恋上这种对待。”
顾及祁寄的情绪,章武尽可能地避开了带有那种色彩的词,说话时的语气一直很严肃。
“不过这种接纳也不是没有底线的。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被下.药的人就会在药效冲击下部分清醒,这时他会形成一道心理防线来保护自己,还会做出一些反抗。”
“在这个过程里,被下.药的人会幻想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形象,比如亲戚啊对象啊之类的,保护他免受痛苦。而对他用药的人会把这个想象彻底毁掉,让这人知道指望别人都没用,只能听自己的支配。这个过程差不多要持续两个月,最后被下.药的人就会彻底服从了。”
又是两个月。
祁寄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章武被释放也花了两个月。
但其实祁寄当初清醒并没有用这么久,虽然药效对身体的影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半个多月后就能回去正常上班了。
祁寄把这件事说了一下,章武想了想,道:“不到两个月的例子也有。”
“那个情况比较特殊,还是我原来听人闲聊时得知的八卦,后来才和这个药对上号。”章武道,“那次下.药的人和被下.药的人是一对夫妻,男的给女的下了药,女的形成心理防线时,幻想出保护她的人就是老公。男的没用打破幻境,就直接让自己成了老婆心里最厉害的人。后来不到一个月吧,女的就恢复了,变得对自己老公百依百顺。”
祁寄惊讶:“既然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还要下.药?”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章武道,“那女的家里相当有钱,男的心狠手毒,却没什么资产,就是个吃软饭的,倒是会哄那女的开心。但哄得了一时哄不来一世,换个更年轻更会说话的过来,分分钟就能把这位置顶掉。所以那男的就想了这么一招,让女的从此之后对他言听计从,说东不敢向西。”
“不过这事后来传出去,药厂老板就被人敲打了,之后这药用钱也买不到,只走地下渠道。”章武摆摆手,“这都是后话了,不提也罢,还是说说药效的事。”
他正色道:“小祁,这个例子其实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种情况,既然你不到一个月就清醒了,那会不会也像这个女的一样,是你可能会依赖的人叫醒了你?”
祁寄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但尽管如此,又被章武多次提醒,他却仍旧没有找出这个“老谋深算”、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对象。
他摇头:“我清醒时身边没有能信任的人。”
章武也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个假设的敌人会这么隐蔽。
他试探着问:“那你自己想象一下呢,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第一反应是谁会来保护你?”
这回祁寄没有犹豫:“我爸。”
“啊?”这个答案让章武愣了一下,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豁然开朗,忍不住猛地握拳砸了一下掌心,“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也有可能是长辈!”
他连忙和祁寄解释:“你被警.察救出去,后续肯定接受了治疗。或许正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你父亲被找来安抚你,作为你想象中的保护人,最终把你叫醒。”
章武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样的话也完全能说得通了,毕竟小孩觉得听父母说得对也正常。”
“小祁你想想,你醒来的时候,你爸是不是就在旁边?”
祁寄的唇.瓣轻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章武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小祁?”
祁寄勉强笑了笑,道:“应该不是,武哥,我爸已经去世两年多了。”
章武愣住了。
顿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慌忙道:“那个,对不住啊小祁,我不知道这个……”
“没事。”祁寄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在意,“就是这个猜测可能说不通了。”
章武小心地问:“那还有其他你认为能来保护你.的.人吗?”
祁寄又想了想,摇头:“没有。”
当时他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已逝的父亲。虽说贺修也是人选之一,但那时他们已经失联多年,而且后来乍一见面,祁寄也对贺修有所隐瞒,并不是无条件地听从。
章武也没再过多追问:“没有那就没有了。”
他说这么多也是为了提醒祁寄不要被人支配而不自知,既然真的不存在这样的“主人”,那自然再好不过。
“你没事就好。”章武道,“其实说这么多,最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做判断时听自己的就好,别被其他人左右。”
“我明白,”祁寄诚恳道谢,“谢谢武哥。”
“用不着谢我,”章武摆摆手,感叹道,“说实在的,要是没遇见你,我也不一定能有今天。”
祁寄有些没听明白:“武哥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章武笑了笑,“你第一次上场那天恰好也是我在这看场。我.干了三年,看过的比赛少说也有几百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祁寄问:“因为我看起来太瘦弱了?”
“这也占一些原因,但不是重点,”章武道,“重点是你的冷静。”
“我见过很多来打比赛的人,有的是混混,有的是赌徒,甚至还有过来挣外快的职业选手。不管实力怎么样,不管有没有胜算,这里所有人都很狂热、暴躁,连观众都一样,带着一种被感染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