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檀宫别墅后没多久,就到了祁寄的二十岁生日。.
虽说是二打头的第一年,过去这一年里又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不过祁寄自己对这种节假或者纪.念日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
只是这一天从凌晨开始,他就收到了来自不同人的各种生日祝福。
昨晚裴先生有个越洋视频会议,和祁寄过完零点之后,他就先离开了,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早上吃完早餐,祁寄去云图上班,手机里已经塞满了同学同事发来的祝福信息。等到了公司,他更是说谢谢说到口干。
年关已过,公司也短暂地清闲了下来,大家没什么活,空余时间就多了一点,不少认识过的人跑来寿星这边串门,祁寄的办公桌上还摆了一捧娇艳欲滴的鲜花。
花是李安北送的,满满当当占了大半个桌子,着实惹眼,祁寄收到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谢过学长,又询问过对方的意见之后,祁寄就把花束拆了。正好之前有合作的外包公司送过一些玻璃瓶,他就把拆开的花cha进玻璃瓶中,分别摆在了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的桌上。
倒是给设计部添了不少亮色。
除了花,祁寄也没少收到其他礼物,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堆了很高。祁寄一一谢过同事,和大家约好了晚上一起去吃个饭,算是一次生日派对。
来送礼物的不只是设计部的同事,还有祁寄原来在运营部的前辈们。和祁寄关系最好的林哥也跑来串门,他和祁寄闲聊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小祁,你现在可比原来放松多了,是做了喜欢的工作的原因吗?”
祁寄愣了愣。
他没想到自己的变化会明显到让人看一眼就能指出来,但若是真的回顾一下,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的这些事也的确真的改变了他。
祁寄摇了摇头:“是原来家里有些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是不?”林哥感慨,“其实我们之前就一直觉得小祁你的包袱有点重,现在再看,确实是轻松多了。”
他体贴地没有问究竟是什么事,只伸手拍了拍祁寄的肩膀:“没事了就好。”
祁寄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很熟练,却没想到走得近的同事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只不过是没有再提起给他压力。
祁寄胸口微胀,笑了笑,真心道:“谢谢林哥。”
“谢什么。”林哥摆摆手,把自己刚刚从茶点厅拿来的蛋糕拆开,“来尝尝这个,这几天的新品,草莓味的!”
上午的工作结束,祁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公司吃饭,而是趁午休时间请了个外出假。
恰逢周五,马上周末假期,公司又不忙,祁寄和吴总监说了一声,就被顺利放行了。
祁寄这次出来是因为午饭要回家里吃,不过离开公司,他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s市一中。
他要去接大厨回家。
已近四月,正是高考生最忙碌的冲刺阶段,s市一中的气氛也相当严肃。
不过祁鸣宇已经提前拿到了f大的保送名额,比起其他高三同学,他倒是轻松了许多。而且家里好不容易没了债,祁鸣宇就执意要给祁寄过生日,还提前给周五下午的第一节自习请好了假,要回家给祁寄做饭。
祁寄拗不过他,加上也清楚弟弟的学习并不用自己操心,就答应了这件事。
祁寄来得早,到一中时还没有放学,他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祁寄就察觉到了草丛里的动静。他回头,正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
“喵呜~”
“咦,是你?”祁寄笑起来,朝从树后钻出的圆眼睛小猫咪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这居然是半年前祁寄被祁鸣宇的班主任叫来交imo费用时遇见的那只小猫。
小猫几步蹿过来,蹭了蹭祁寄的掌心,有点痒。祁寄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你是不是长大了?比上次见面时大了一圈。”
他身上还带着茶点厅里拿来的原味小鱼干,这次正好喂给小猫,也算是还了上次猫咪叼来鱼干投喂他的情分。
“咪呜!”
小猫显然对鱼干相当喜欢,嗅到味道时眼睛都亮了。祁寄用手给它梳了梳背毛,见它埋头吃得欢实,就又拆了一包鱼干给它。
拆完第二包鱼干时,学校的下课铃恰巧也响了起来。祁寄正想着要不要站起来张望一下祁鸣宇,没一会儿,却看见几个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
“最后一个大题是两种情况吧?我和乐天算的都是两种。”
那是几个高大的男生,正聚在一起边走边聊。
“我也是两种,但我没算完,最后时间不够了,哎鸣宇,你算的几种啊?”
被点名的男生却没有专心在这讨论中,而是将视线投到了不远处的树下。
那里,正有一人一猫在抬头看他。
“鸣宇?”
又有人奇怪地叫了一声。祁鸣宇把背包往肩上一甩:“三种,还有一种特殊受力情况得考虑。”
“啊?”
其他几人愣了一下,再回神,祁鸣宇却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只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下午再说。”
“喂!”
再叫他自然也没能叫住,有人忍不住纳闷,“鸣宇今天怎么这么急啊?刚刚出来的时候也是,铃都没打呢就收拾好书包了。”
一旁有人道:“我记得他好像说是要早点出来……好回去做饭。”
“做饭?”
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
被讨论的人却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祁鸣宇走过去,就见祁寄正摸着那只黏在身边的猫咪的尾巴。祁鸣宇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怎么跟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人似的?见一只拐一只。”
“没有要拐。”祁寄仰头看他,“这是我之前来时遇到过的一只,它认出了我。”
祁鸣宇:“……”
祁鸣宇:“你干脆改个名叫猫薄荷吧。”
他的话说完,猫咪还相当配合地用脑袋拱了拱祁寄的掌心。
祁鸣宇:“……”算了,习惯了。
和吃饱了小鱼干的猫咪告别,两人一同去了超市。要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不少大件祁鸣宇清晨就早起弄好了。等回了家,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摆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出来。
里面自然少不了祁寄从小吃到大的手工肉丸,还有祁鸣宇亲手擀的长寿面。
和祁寄那烂到可以糊墙的煮面练习不同,祁鸣宇煮的长寿面卖相相当精致,吃起来也毫不逊色于外面卖的招牌面。祁寄吃了一口就认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能弥补的。
一顿午餐吃得心满意足,四菜一汤一面,祁寄自己消灭了大半。见他吃得这么干净,祁鸣宇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等人最后吃完了,还端了盘切好的水果过来。
祁寄咬了一口切好的芒果块,见祁鸣宇还要去收拾碗筷,就有些坐不住了:“我来吧,你休息一下该去学校了。”
“下午都是自习,晚去一会也没事。”祁鸣宇不让他碰,直接把碗筷全端走了,还闲闲看他一眼,“就算现在不差钱,咱也用不着天天摔了餐具换新的。”
祁寄:“……”
他明明就只摔过两次碗,划了一回手,这小孩居然记了这么久。
收拾好碗筷,两人一块吃完了水果,祁寄又开始催人出门。
“该去上课了,我也得去公司。”
祁鸣宇嘟囔了一句什么,看起来很不情愿。
祁寄没听清:“怎么了?”
祁鸣宇却又不说话了。
等祁寄又追问了一回,祁鸣宇才皱着眉说:“你这什么记性啊,礼物还没收呢。”
“礼物?”祁寄疑惑,“什么礼物,不是中午这顿饭吗?”
祁鸣宇:“……”
他也不指望祁寄了,自己伸手过去,一把抽.出了祁寄背后靠垫里的一本东西,放在对方面前。
送个礼物都这么艰难,祁鸣宇突然不怎么记恨那位总裁老大哥了,那位肯定比他更艰难。
祁寄看见那本东西,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相当老旧的纪.念册,封面是典型的十几年前的风格,甚至有些微微泛黄。
但这纪.念册却被保存得很好,连最外层的塑料封皮都没有破。
“这是……”祁寄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十年前给你买的本子?”
祁鸣宇哼了一声:“行,没真得忘干净。”
祁寄笑了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才这么高,还是个小不点。”
十年前,祁寄十岁,祁鸣宇七岁。从出生起就常年分别两地的兄弟俩终于开始了第一次长时间共处,祁寄还有些紧张。
趁着弟弟开学,祁寄拿自己攒的压岁钱给弟弟买了两个厚厚的本子,送人上学时用。这本子当时可时髦了,祁寄自己都没舍得买过。
但他送给弟弟之后,却没怎么见弟弟用过,祁寄以为弟弟不喜欢,还悄悄伤心过一段时间。结果等祁寄十岁生日时,祁鸣宇送给他的礼物,却是一本写满了的纪.念本。
那个纪.念本,就是祁寄送给弟弟的两个本子之一。
本子里写满了祁鸣宇的留言,当时他的字迹还很稚.嫩,却已经初露锋芒,祁寄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上面写着。
【这个本子封面的女人好丑,要是我自己才懒得用。】
下一段的内容就是第二天写的了。
【我和他说这女的丑,他不高兴了,说不可以说女孩子丑。】
【可是就是丑!要不是他快哭了,我才不会同意他的话。】
【下次等他不哭了我还要跟他说,丑!】
小祁寄当时翻开第一页就被吓哭了,他以为弟弟对自己有意见,哭着抱着本子去找爸爸,最后还是在爸爸的安抚下,才泪眼婆娑地继续往下看。
后面的文字内容语气依旧不怎么客气,但里面全都是祁鸣宇想和祁寄说的话。祁寄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拽拽的,没想到他原来有这么多话想和自己说。
看着看着,祁寄就不哭了,等翻到最后一页,他又看见了另一段话。
【我哥马上过生日了,我不知道要送他什么,爸爸总说让我不要凶他,还让我们多说话,我哪有凶他,就是说话大声了点】
【不然我就把这个本子给他好了,也算和他说话吧?】
【这回是他十岁生日,要是他收下了,下次我就写满另一本送他好了】
后面还笔迹清晰补了一句。
【要是不收就算了】
小祁寄看完,就擦干眼泪,跑去找祁鸣宇,脆生生地说:“我收下你的礼物了,谢谢你。”
“哦。”祁鸣宇穴着口袋,板着小.脸,“不客气。”
小祁寄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还不忘提醒他:“你下次记得要把另一本也写好送我。”
“……”被人亲口说出来,祁鸣宇又不愿意承认了,只道,“这次是你十岁生日,下次至少要到二十岁了。”
小祁寄有些失望,但想一想,二十岁他们也会在一起,就认真点了头:“好。那你一定要记得。”
眨眼间,十年真的过去了。
而祁鸣宇居然也还真的留着那个纪.念本。
他一直记得。
“二十岁了,”祁鸣宇说,“新一岁,又十年,开心点。”
祁寄失笑。
“谢谢你。”他伸手抱了抱这个比他还高出大半头的男孩,“你也是。”
祁鸣宇撇开视线:“都多大了还抱,肉麻。”
虽是这么说着,他的身体却没有动。
祁寄笑笑,收回手,想去翻那本新的旧纪.念本。
“等等等等!”祁鸣宇突然叫住他,“你等我走了再看!别在我面前翻……我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祁寄挑眉:“这有什么,难道你又在第一页写谁长得丑了?”
祁鸣宇啧了一声。
他要是早知道,早就在第一页写满“总裁老大哥好丑”了。
最后还是祁寄退了一步,答应等人不在时再开。两人都到了外出时间,祁寄就把纪.念本放好,和祁鸣宇一起出门,去了公司。
其实就算他不看,大概也能猜出些内容来。
这十年过得太长太长,那本册子里写的自然不会再是幼年时的琐碎小事,恐怕只有痛彻心扉又不敢开口时,才会在纸上默默叫他。
所幸都已经过去了。